过往已矣,越是惨烈,越是无人再愿提起。
大概是贺遐还记得当年的事、还记得他们这些人的存在,让万大夫心头有一丝慰藉,万大夫整理了一下情绪问贺遐:“不知道殿下找我,想让我做什么?”
“万大夫可曾听过绮红楼?”
“绮红楼?”
“嗯。”
“走吧。”
万大夫依旧是背起了他的药箱,一马当先,步履轻快。
“对哦,之前就奇怪,万大夫白胡子一大把,精神头比青年人还好。”冬梅悄悄对崔敏之道:“我还以为是万大夫精通保养之道呢!”
崔敏之气结:敢情就我完全没怀疑过是吧?!这样显得我很不聪明诶!
有了冬梅的打岔,崔敏之也终于收拾了想起旧时惨烈的悲凉,感觉出些许安慰。万大夫明明是痛恨京城的,他却愿意回来,开一家医馆,救助更多的普通人;他明明是厌恶权贵的,但贺遐一句记得,他就愿意出手相帮。
有些时候,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句“我知道”就能安慰。可是太多人连这一句“我知道”都不愿意给。
贺遐带着万大夫将为数不多的绮红楼收尾殿后的死士尸体检查了一遍,本以为万大夫只是看一看尸体,谁知道万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了大大小小四五把刀,割开了衣服剃光了头发撬开了嘴,甚至有想开膛破肚的意思。
“万大夫,先停一停!不如先说说有什么线索?”贺遐觉得再由万大夫下刀,别说崔敏之冬梅躲开三丈远,就是他,也快吃不消了。
万大夫拿刀的手停在了半空,注意到几人已经泛青的脸色,终于是放下了手。
“这几个人是西黎的。”
西黎?!
崔敏之和贺遐都有些震惊,不是查的绮红楼吗,怎么还扯上西黎了?
大概是两人震惊的表情实在太一致,万大夫眉梢一挑,不悦道:“你们不信我?”
“不不,当然信!”崔敏之赶紧安抚万大夫,“我们就是有些奇怪,怎么会跟西黎扯上关系。”
“我们查绮红楼是以为它是个杀手组织,牵扯到好几桩案子,却没想到,这绮红楼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此时贺遐也难得正色起来,他一贯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即使事情再要紧、案情再复杂,他都一副从容得能把人急死的样子。
万大夫听了贺遐的解释,也耐心了几分。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瞒你们。”万大夫解释道,“因为我的身份……不明不白,所以长大之后,我四处行医,尤其是边关,对那两族的情况都很了解。”
万大夫指着眼前的尸体,给贺遐与崔敏之展示证据:“这个人的膝盖单侧磨损很重,是西黎御马的骑兵的特征;头上有疮疤的痕迹,是早年得过流行西黎的瘟疫留下的疤痕。但从上颚的磨损痕迹来看,这个人已经离开西黎有几年了,已经看不出经常啃食西黎那硬了吧唧的土馍的损伤。”
冬梅一脸的敬佩,忍不住悄声跟崔敏之请功:“我就说,万大夫可厉害了!能看出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显然,万大夫虽然白胡子一大把,实际上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耳聪目明的时候。冬梅的夸赞一字不落的掉进了万大夫的耳朵里,幸好他的易容术实在高明,否则此刻烧红的脸必然暴露了他此刻的羞涩窘迫。
被人夸对万大夫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冬梅那一脸骄傲的样子,好像与有荣焉的立场,他是第一回遇到。他从来不是谁的荣光,这是第一次,有人用那样骄傲的神情说起他。原来,是这样令人心悦绽放、又带着一丝赧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