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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第1页）

刘解忧站在她的身后，一边为她梳理发髻，一边安慰道：&ldo;细君姊姊不要太过担心，眼下从长安到乌孙的道路均已经打通，我们会找机会去探望你的。霍光和李陵两位哥哥都说想去西域看看呢。&rdo;

刘细君轻轻叹了一声，从大汉到乌孙万里迢迢，他们又有官职在身，探望谈何容易。但她还是很感谢刘解忧的古道热肠，问道：&ldo;听说你曾经闯进宣室，向天子要求代替我和亲，有这回事么？&rdo;刘解忧不好意思地道：&ldo;当时我是见细君姊姊太伤心了，一时冲动。不过说到底，我自己也蛮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那些西域人说话、走路，好有趣。&rdo;

刘细君道：&ldo;其实我不是舍不得这个地方，而是舍不得这里的……&rdo;

忽有宫女进来禀告道：&ldo;公主，霍都尉在殿外求见。&rdo;霍都尉便是奉车都尉霍光，他有侍中头衔，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等了片刻，宫女领着霍光进来。他的目光先落在刘细君身上。刘解忧一旁瞧见，忙告辞道：&ldo;姊姊，我先走了。&rdo;

霍光忙道：&ldo;我不是来找公主，是来找你的。解忧，皇上有急事召见你。&rdo;刘解忧不免莫名其妙，道：&ldo;我？是我么？&rdo;跟着霍光出来，忍不住问道：&ldo;皇上召我有什么事，该不会真的同意我代替细君姊姊出嫁乌孙了吧？&rdo;

霍光道：&ldo;你见到皇上自然会明白。&rdo;刘解忧道：&ldo;不能预先透露一点信息么？&rdo;见霍光木然不应，赌气道：&ldo;人人都说你小心谨慎，可我们毕竟是一起玩大的朋友，当真是白交你这个朋友了。下次再比射箭，我可不帮你。&rdo;霍光也不吭声，任凭她数落。

路过椒房殿时，正遇到卫长公主陪着母亲卫子夫出来散步。母女二人均是神情落寞。卫皇后人到中年，加上失宠日久，心情压抑，头发脱落得厉害，露出几分老妪的丑态来。卫长公主虽然还年轻，却连遭丧夫之痛，先是第一任丈夫平阳侯曹襄被人杀死，后是第二任丈夫方士栾大因欺骗皇帝被腰斩，她从此落下了只会给丈夫带来血光之灾的骂名。就连她的父皇也因为厌恶栾大而厌恶她，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岂不知当初正是皇帝妄想长生不老，一心讨好栾大，才不惜以爱女下嫁的。

皇后已经是女人身份的极致，却终究还是日夜忧忡的境地，那么当初那些对皇帝的阿谀逢迎又有什么价值呢？她若只是平阳公主家里的歌女，没有被皇帝宠幸，即使是为人奴婢，总算还可以过安稳的日子。而不必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时刻担心自己被废皇后位，担心儿子被废太子位，担心女儿被嫁给下一个栾大，担心卫氏子孙会像霍去病的儿子霍嬗那样，落个封山祭天的下场[7]。

身处皇宫中的女人常常会感慨别人的命运，以致悲悯自己的将来。刘解忧一见到卫皇后母女郁郁寡欢的样子，却立即想到了刘细君，心道：&ldo;这里的女人成天都是长吁短叹的，细君姊姊真该早些离开这地方才是真的。&rdo;

来到宣室，却见殿中已经坐有几名匈奴人，均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正与皇帝笑语晏晏。

刘彻见刘解忧被引进来，忙招手叫道：&ldo;解忧，快些过来。&rdo;刘解忧道：&ldo;陛下召臣女有事么？&rdo;刘彻指着一名年轻的匈奴男子道：&ldo;你可还记得这位匈奴贵人？&rdo;刘解忧道：&ldo;他是匈奴人，臣女怎么可能认得他？&rdo;那男子忙道：&ldo;当日在东市与你相争时，我穿的是汉家衣裳。&rdo;

数日前，刘解忧到东市鬼食铺子为师傅东方朔买豆腐，遇到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在铺子里大谈豆腐，还声称买下了所有的豆腐，由此起了争执。刘解忧陡然记了起来，又见他腰间系着使节的腰带，道：&ldo;原来是你！你是匈奴使者？&rdo;想起对方当日双手抓起豆腐往嘴里胡塞的情形，忍不住大笑起来，道：&ldo;你不是说要吃完铺子所有的豆腐么，最后有没有吃完？&rdo;

那匈奴使者道：&ldo;没有。本来是可以吃完的，可是因为你来了，所以……&rdo;刘解忧笑道：&ldo;我不是还拿走几大块豆腐么，怎么反而我来了你倒没有吃完？&rdo;匈奴使者答不上来，满脸通红。

刘解忧问道：&ldo;你是来皇上面前告我跟你争买豆腐的么？&rdo;匈奴使者急道：&ldo;不是，当然不是的……&rdo;刘彻哈哈笑道：&ldo;解忧，你不认得他，他是匈奴太子於单的儿子，名叫丘人，封左谷蠡王。&rdo;

匈奴制度，单于为部落君王，地位最高，下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官职。左谷蠡王地位仅次于单于和左右贤王，伊稚斜即单于之位前就是封左谷蠡王。

刘解忧更是惊奇，道：&ldo;你也是跟你父亲一样，南下来投奔我大汉的么？&rdo;丘人道：&ldo;不是，我是匈奴使者，是为我国单于来送信给贵国皇帝的。&rdo;

原来匈奴虽然军力强大，但究竟只是个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许多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要从中原取得。自从卫青、霍去病崛起，匈奴北遁，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南下掠夺汉地物资。而从马邑之谋开始，大汉就严禁与匈奴通商。在军事和经济的双重围困下，匈奴生活日益艰难。而今汉军降服了楼兰，令匈奴丧失了最后的基地，已是濒临绝境。乌维单于见汉朝实难匹敌，遂决意投降，打算亲自到长安朝见天子，丘人就是来送单于降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