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一个科学研究机构一般不需要搬迁,就算要搬也不需要这么急迫,所以他们与其说是在搬迁,更像是在撤离。
病房里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室内也没有时钟,所以君霆若并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他只是在谢欣岚和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对方手上的手表,此后他就没有再睡着过,根据他的推算,现在的时间应该在凌晨五点左右,误差不会超过十五分钟,也就是说那些人已经搬了整整一晚上,如果不是拆迁办的人就站在外面等着,城管执法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把科学院包围了,那么一定有什么事情迫使这些平常沉稳冷静的研究员慌乱了一整晚。
是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急促的要离开这里呢?一丝阴霾涌上了君霆若的心头。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事实上早在门被推开之前,他已经听到了一连串开锁的声音,也就是说门是被人从外面锁住的。从外面传来的低沉的声音更可以知道,有人在外面守了他一晚上。对于一个病号居然需要特别警戒到这种程度,君霆若对于自己这个所谓的“身份”又有了新的认识。
门一打开,外面就走进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工作人员。他们虽然身穿护工服,可君霆若怎么看都觉得那衣服是临时套上去的,明显不合身。
“该起床了同志,是时候去见你爸爸了。”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喊道,看到君霆若正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那人微微愣了愣。
“你们起得真早啊,昨晚睡得不错吧。”君霆若不无调侃的说。
汉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走到病床边,很不温柔的掀开了君霆若身上的被子,边拔输液管边问道“你能自己走么?”
“恐怕不行,像我这样的情况估计需要躺在担架上……哎哟,最好还能配上一名护士小姐。”君霆若冷笑道,他被对方粗鲁的拔针动作弄疼了。
“少废话,自己上来吧。”另一名“护工”随手甩给君霆若一套病号服,在病床边上打开了一副折叠式轮椅,然后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君霆若笨拙的穿衣服,从始至终完全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君霆若当然不需要帮助,他只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弄到对方上衣口袋上的那只水性笔而已,既然对方不打算帮忙那就算了,自己总会找到机会的。
从对方对自己实施的防护措施上看,这件事情一定很难善了,别说什么退休归队了,两父子能不能活着走出科研院还是一个问题,因此躺在床上的君霆若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脱身,可惜整个病房里除了一张病床,其他什么都没有,角落里竟然还装了个摄像头,因此他只有想起他的办法了。
穿衣服的时候君霆若在领口缝线处摸到一颗微微凸起的东西,一丝嘲讽的笑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于是两名“护工”就看到了光屁股的君霆若在病床上各种笨拙的辗转腾挪只为了穿上一件明显比人大上几号的病号服,在这个过程中每移动一个部位,君霆若的口中都会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呼,搞得好像被人上刑一样。虽然他看不到,但君霆若可以肯定在距离他这个病房不远的另一个房间当中,有人正扯开戴在耳朵上的耳麦,使劲的揉着耳朵。
好不容易把衣服套上,君霆若又磨磨蹭蹭的挪到了轮椅上,他就好像第一次坐轮椅一般对这个铁架子充满了好奇,这摸摸那看看,一个没穿内裤的屁股若隐若现的在上面蹭来蹭去。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在轮椅的扶手下面摸到了一颗什么东西,拆掉它是不现实的。他们还会给自己戴上更多,所以君霆若压根就没想要破坏它,他只是用手在木质的扶手上面一阵刮擦,家里有养猫的同学一定见过猫爪子抓木头的情形,那种尖锐的、带有撕裂感的声音实在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不远处那个房间里马上又有一个人飞快的拔掉耳麦,痛苦的抠着自己的耳朵。
秦部长此刻就站在那几个戴耳麦的身后,他们听得到的声音秦部长当然也能听得到“这小子在干吗?”秦部长不悦道。
“不过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待会见了他爹看他还不老实。”一旁的李秘书不屑的说道,一个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发现他们安装的几个监听器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要真没发现那才不正常。不过对方就在自己手里,就算他耍出花来也一样能弄死他。
折腾了老半天,君霆若终于被推出了病房,果不其然,一出房门君霆若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戴着耳麦的男子正站在门边上,见到自己出来男子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凝视着自己。
“你好,这一晚上真是辛苦你了。”君霆若面带微笑的说,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君霆若会跟他打招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差点连“不用客气应该的。”都说出来了。
“呆会留给联系方式,我们家还有一条链子。”君霆若留下这句话之后被“护工”推到了走廊的尽头,一转弯不见了,只留下男子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
你们家里有链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留联系方式?男子想了想,脸霎时间憋得通红,他突然想到家里只有一种动物需要链子还一整夜给人看门。
走廊里空空荡荡,除了头顶上明晃晃的白炽灯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尽管如此,远处依然不时的传来嘈杂的声响,也许是受那些声音的影响,两名“护工”都有些紧张起来,他们走得很快,好像恨不得赶紧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下班回家看世界杯一样,君霆若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背上推轮椅的两只手在微微的发抖,看来他们在今晚的比赛中还下了重注。
终于,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君霆若面前出现到了一道紧闭的门,在门边赫然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从他们转动身体时枪支的晃动程度上看,枪里是装有实弹的,他们的手指都放在扳机外面,说明枪已经上了膛。
“人送到了。”护工对军警说道,整个事情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军警并不需要核对对方的身份,转身就打开了那扇门。身后两名护工也很自觉地站在了原地,没有要陪君霆若一起进去的意思。
看到君霆若投来询问的眼神,其中一名军警冲里面摆了摆头“你父亲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于是君霆若只好自己转动着轮椅的轮子把自己推了进去。
当君霆若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这名武警又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快点,我们没时间陪你们磨蹭。”
君霆若冷笑,推着轮椅进入了那扇门。哥和家人团聚还需要你多嘴,你算老几啊,哥在里面呆上一天你也得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随着门在身后紧紧的关闭,君霆若的心情突然忐忑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几年来他第一次见到父亲的面,之前在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父亲的样子总是严肃不苟言笑,两父子间的话也不多,只是每一次当君霆若要下线的时候,他总能看到父亲眼中那隐隐的不舍和沉沉的关爱。
父爱如山,青山无语却挺拔而深沉,永远屹立在那里为你遮风挡雨,这不正是每个孩子眼中父亲的形象吗?
这是一间简单的会客室,整个会客室里只有一张长方形桌子和两把椅子。那个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的父亲此刻就坐在长桌对面的椅子上,他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在发呆。
在父亲身后,赫然还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尽管很想马上到父亲身边去,但君霆若还是稍微的观察了一下会客室内的环境——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在哪里都要给自己留有退路。他发现至少有八个摄像头正对着这间并不大的会客室,一次简单的父子会面居然需要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看来那个所谓的“国家机密”确实不简单,他们似乎认定了自己和父亲见面之后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对他们搞出了审讯间谍特务的那一套,这个会客室不就是审讯室么。
“爸爸。”君霆若冲着面前的老人轻轻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