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暗暗叹气,心道:“郭伯伯若肯教我,我岂能如他们这般蠢笨。”闷闷不乐,自回房中睡了。晚饭后读了几遍书,但感百无聊赖,又到海滩旁边,学着郭靖所授的拳脚,使将开来,一招反复使得几遍,便感腻烦,忽想:“我如去偷学武功,保管比武氏兄弟强得多,就不怕他们来打死我了。”一喜之后,傲心登生:“郭伯伯既不肯教,我又何必偷学他的?哼,这时他就是来求我去学,我也不学的了。最多给人打死了,好希罕么?”想到此处,傲气登长,又感凄苦,倚岩静坐,竟在浪涛声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杨过不去吃早饭,也不去书房读书,在海中捞了几只大蚝,生火烧烤来吃,心想:“不吃你郭家的饭,也饿不死我。”瞧着岸边的大船和小艇,寻思:“那大船我开不动,小艇却又划不远,怎生逃走才好?”烦恼了半日,无计可施,便在一块巨岩之后倒转了身子,练起了欧阳锋所授的内功来。
正练到血行加速、全身舒畅之际,突然间身后有人大声呼喝,杨过一惊之下,登时摔倒,手足麻痹,再也爬不起来,原来是郭芙与武氏兄弟三人适于此时到来。这巨岩之后本来十分僻静,向无人至,但桃花岛上道路树木的布置皆按五行生克之变,郭芙与武氏兄弟不敢到处乱走,来来去去只在岛上道路熟识处玩耍,碰巧见到了他练功情状。幸好杨过此时功力甚浅,否则给他们三人齐声吆喝,惊得经脉错乱,非当场瘫痪不可。
郭芙拍手笑道:“你在这里捣什么鬼?”杨过扶着岩石,慢慢支撑着站起,向她白了一眼,转身走开。武修文叫道:“喂,郭师妹问你哪,怎得你这般无礼,也不理睬?”杨过冷冷的道:“你管得着么?”武敦儒大怒,说道:“咱们自管玩去,别去招惹疯狗。”杨过道:“是啊,疯狗见人就咬,人家好端端的在这里,三条疯狗却过来乱吠乱叫。”武敦儒怒道:“你说三条疯狗?你骂人?”杨过笑道:“我只骂狗,没骂人。”
武敦儒怒不可遏,扑上去拔拳便打,杨过一闪避开。武修文想起师父曾有告诫,师兄弟不可打架,这事闹了起来,只怕为师父责备,忙拉住兄长手臂,笑吟吟的对杨过道:“杨大哥,你跟师娘学武艺,我们三个跟师父学。这几个月下来,也不知是谁长进得快了。咱们来过过招,比划比划,你敢不敢?”
杨过心下气苦,本想说:“我没你们的运气,师娘可没教过我武功。”但一听到他说“你敢不敢”四字,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之意,那句泄气的话登时忍住了不说,只哼了一声,冷冷的斜睨着他。武修文道:“咱们师兄弟比试武功,不论谁输谁赢,都不可去跟师父、师娘说,就是打破了头,也说是自己摔的。谁打输向大人投诉,谁就是狗杂种、王八蛋。杨大哥,你敢不敢?”
他这“你敢不敢”四字第二次刚出口,眼前一黑,左眼上已重重着了杨过一拳,武修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武敦儒怒道:“你这般打冷拳,好不要脸。”施展郭靖所教的拳法,向杨过腰间打去。杨过不识闪避,登时中拳,眼见武敦儒又是飞脚踢来,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昨天郭靖传授武氏兄弟的招数,当即右脚微蹲,左手在武敦儒踢来的右脚小腿上一托。这正是“闹市侠隐”全金发所擅擒拿手法中的一招“托梁换柱”,虽非极精深的武功,临敌之时却也颇切实用。昨日郭靖反复叫两兄弟试习,武氏兄弟本已学会,但当真使将出来,却远不及杨过偷看片刻的灵活机巧。武敦儒被他这么一托,登时远远摔了出去。
武修文眼上中拳,本已大怒,但见兄长又遭摔跌,当即扑将上来,左拳虚幌,杨过向左避让,却不知这是拳术中甚为浅近的招数,先虚后实,武修文跟着右拳实击,砰的一声,杨过右边颧骨上重重中拳。武敦儒爬起身来,上前夹击,他两兄弟武功本有根柢,杨过先前就已抵敌不过,再加上郭靖这几个月来的教导,他如何再是敌手?厮打片刻,头脸腰背已连中七八下拳脚。杨过心下发了狠:“就是给你们打死,我也不逃。”发拳直上直下的乱舞乱打,全然不成章法。
武修文见他咬牙切齿的拚命,心下倒也怯了,反正已大占上风,不愿再斗,叫道:“你已经输啦,我们饶了你,不用再打了。”杨过叫道:“谁要你饶?”冲上去劈面猛击。武修文伸左臂格开,右手抓住他胸口衣襟向前急拉,便在此时,武敦儒双拳同时向杨过后腰直击下去。杨过站立不稳,向前摔倒。武敦儒双手按住他头,问道:“你服了没有?”杨过怒道:“谁服你这疯狗?”武敦儒大怒,将他脸孔向沙地上直按下去,叫道:“你不服,就闷死了你。”
杨过眼睛口鼻中全是沙粒,登时无法呼吸,又过片刻,全身如欲爆裂。武敦儒双手用力按住他头,武修文骑在他头颈之中,杨过始终挣扎不脱,窒闷难当之际,这些日子来所练欧阳锋传授的内力突然崩涌,只觉丹田中一股热气激升而上,不知如何,全身蓦然间精力充沛,他猛跃而起,眼睛也不及睁开,双掌便推了出去。
这一下正中武修文的小腹,武修文“啊”的一声大叫,飞摔而出,仰跌在地,登时晕去。这掌力乃是欧阳锋的绝技“蛤蟆功”,威力固不及欧阳锋神功半成,杨过又不会运用,但他于危急之间自发而生的使将出来,武修文却也已抵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