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很显然是不同意秦管事向二小姐求情的,偏偏秦管事对他视而不见,所以在走出慕容府之后,马掌柜有些不悦地说道:“秦管事,你我共事已有三年,我马三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偏偏你非要在二小姐面前提替那孙五娘求情,幸亏二小姐没有计较,要不你我少不得担上包庇的罪名。”
秦管事原以为像马掌柜这般自视甚高的人一定会因为锦绣坊换了东家会有所不满,即便是嘴上不说,但肯定也会在日常做事之中体现出来,没想到他暗中观察了那么久,马掌柜却是比原来更加兢兢业业,而且言谈间对这个二小姐颇为忌惮。秦管事心中不免有些怀疑,难道这二小姐与原来的东家关系匪浅亦或是这二小姐有着过人之处,让马掌柜心悦诚服?
这锦绣坊在燕京城共有十三家店面,除了店中的大掌柜外没有人知道这锦绣坊实际上是七皇叔的产业,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东家非富即贵,并未有人知道确切的情形。
不管怎样,马掌柜能够如此坦诚地说出这些话,他还是十分感激的。
“马掌柜,”秦管事停下脚步,向马掌柜拱了拱手,“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我已经料到可能二小姐会因此不满,但是答应了她便得做到,我不能食言啊。”
听了秦管事的话,马掌柜的脸阴沉地像暴风雨来临前夕的乌云密布,冷冷地哼了一句:“哼,早晚有一天你得栽倒那个女人的手里。”秦管事的脸微微变色,没有答话。
两人一路无语,一前一后地走回了玲珑居。
“将这送到阅微楼。”慕容灵犀将拜帖递到青黛的手中,青黛有些迟疑地接过来,满面忧虑:“二小姐,这使得吗?”
“有什么使不得的,我不能坐以待毙,快去吧。”慕容灵犀严肃地说道。
与尊严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回想前世,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中长大,疼爱她的小哥哥杳无音信,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有所收获,让她明白了,没有了父母的呵护和疼爱,她才会成长的如此之快,成长的如此坚韧,就像是山谷深处的野百合,不惧风霜雨雪的摧残,不惧炙热严寒的侵袭,依然坚强寂寞地努力生长着。没有了小哥哥的疼爱,让她明白了不是每一种感情都能够长长久久,她不会责怪小哥哥的突然消失,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曲线,所以才会在以后的艰苦寂寞的生活中回想起这段美好,才会觉得倍加温暖与珍惜。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活让她明明白白地了解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真谛,在同学们心安理得地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去逛街,去唱歌,去恋爱的时候,她兼了两份工作,一份家教,一份服装促销,那时的她已经提前体会到了社会上生存的艰辛,努力地做好工作,踏实地前行,所以才会在别的同学辗转于各大招聘会的时候,她已经成为大公司的HR主管了。
各大公司的潜规则她已经不陌生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地落到她的头上。若是她那时低了头,加薪、升职是一定的,可是那样的话,她又怎么对得起自己?所以即使是因为不低头而丢了性命,她也是甘之如饴的,因为心中的那片净土始终一如当初。
现在,同样是面对抉择的时候,她依然要守护那片净土,此刻的她如同骑士一般,在自己所要守护的净土受到威胁的时候,斗志昂扬,哪怕是粉身碎骨、挫骨扬灰,她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抉择,这个时代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她也没有准备说给任何一个人来听,所以在青黛提出担忧和质疑的时候,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解释些什么,只是坚定地让青黛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
因着青黛出去了,所以午膳的时候是由绿云服侍着的,慕容灵犀还是不习惯这里饭后喝茶的习惯,仍旧延续着自己前世的习惯,在用膳之后喝一杯柠檬蜂蜜水,这样有助于消化,同时还有着美白的功效。
绿云将沏好的柠檬蜂蜜水放到书案上,垂手站在慕容灵犀的身侧,看着慕容灵犀站在书案前,翻看着《山海经传》。
慕容灵犀第一次在自己的小书房看见这本书的时候,简直是惊讶至极,没想到像慕容灵犀这种闺阁女子竟会看,这《山海经》的内容可是连司马迁都说“余不敢言也”,就连前世的著名文学家鲁迅先生都认为是“巫觋、方士之书”,不过,这本书在前世的时候早已经被学者认为是一本早期有价值的地理著作。
这本《山海经传》实际上是对于《山海经》的注释,是东晋著名学者郭璞所著,郭璞算是中国风水学的鼻祖了,所以他所著的书定是偷偷传阅的。
是以慕容灵犀在翻阅完之后都将这本书收在书架的暗格里面。
绿云看着慕容灵犀将书收了起来,便开口说道:“二小姐,昨日晚间赵管事手下跑腿的四喜,就是那日被要求去找做团扇手柄的小厮,拿了几根细竹节守在垂花门处,后来那日的小丫鬟拿了细竹节回了那位的院子。”慕容灵犀点点头,示意绿云继续说下去。
“奴婢奇怪的是,”绿云皱了皱眉头,“今日彩云借着去厨房的时候,转道去了外院,将细竹节又给了四喜,说是这些细竹节不满意,让四喜重新再寻一些。”
“哦,有什么奇怪的?”慕容灵犀喝了一口柠檬蜂蜜水,挑眉问道。
“按理说,彩云负责的是那位贴身的事情,这件事之前是由小丫鬟帮着传话的,没道理这样的小事还由彩云出头来做,总感觉有些。。。。。。太过重视了。”绿云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那就要看他们传递的是什么了。”慕容灵犀沉声说道。
看来这尤姨娘仍旧是不安分,小动作不断啊。
“可惜,咱们不能跟着四喜出去。”绿云垮下了肩膀,有些郁闷。
慕容灵犀看着绿云,突然灵光一现:“绿云,把绿水叫进来。”绿云应了,行了礼,飞快地走了出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绿云和绿水一前一后进来了。
“绿水,那张九州的事情可打听清楚了?”慕容灵犀淡淡地问道。
“二小姐,真是太巧了。”绿水笑吟吟地答道。“奴婢托了奴婢舅母去打听的,舅母刚刚将消息递了来,奴婢正要前来禀报呢。”
“你呀,知道打听消息你最在行了。”慕容灵犀斜睨了绿水一眼,忍俊不禁,绿云和绿水一起“扑哧”笑了出来。
绿水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说来也巧了,这张九州啊,原是和奴婢的舅母是一个村子的,他父亲是秀才,在他们村里可是很有名的呢,张九州跟着父亲也读了几年的书,只是这张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做农活使不上力,全家只靠着秀才娘子和张九州,后来张秀才在两年前上山挖药材的时候,意外摔下山,摔断了脖子,就这样抛下了孤儿寡母,秀才娘子因伤心过度,从此一病不起,张九州将村里的田地和屋子变卖了,带着秀才娘子和八岁的妹子进城瞧病,将变卖的银钱花的一分不剩,秀才娘子的病也没见起色。
这张九州也是果断之人,将寡母留给妹子照顾,自己扛了扁担去白马寺那里做了挑山工。他年轻体壮体力好又长着一副老实稳重的模样,在挑山工里面算是生意比较好的。据说是有一次在山下拾到了一个包袱,愣是推了生意,就在原地等着失主上门。怎么说就这么巧呢?这失主就是锦绣坊的大掌柜,等到找到的时候,自然是心怀感激,知道张九州没有稳定的工作,便将张九州招进了锦绣坊,安排在了自己的手下做事。这张九州也是踏实稳重的性子,并未挟恩图报,而是踏踏实实地做事,所以在锦绣坊在广仁街开分店的时候,将他安排进去,做了秦管事手下的二管事。
不过,他这两天没有上工,据说是他的寡母又犯病了,请了假在家照顾寡母呢。”
绿水一口气地说完,微微喘着气。
“嗯,看来倒是稳重孝顺之人。”慕容灵犀点点头。
“绿水,你可知道张九州住在哪里?”慕容灵犀忽然问道。“额,知道,在东大街的双桥胡同租了个小院子,寡母和妹子都住在那边。”绿水忙说道。
“绿云,让外院安排马车,等我回了母亲,咱们就出发,绿水同我一起去梧桐苑。”慕容灵犀说着便起身,由绿云和绿水伺候着换了衣裙,又重新绾了头发,这才出了风荷苑,向梧桐苑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