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路远且艰,资质平庸,寿元耗尽,无缘大道者大有人在。
然世间从不缺天才。无相宗首徒骨龄二十五已入金丹后期,烟霞派少门主二十结丹。许多惊采绝艳之辈,或因资质悟性或因机缘勤勉,早早达到了世间大多修者苦苦追寻而不得的境界。
玄天剑门尤是。
掌门清虚座下,最小的弟子年方十一,单系冰灵根天才之资,入门三年便筑基。内门小比上,一柄“争锋剑”锋芒毕露,筑基期内未逢敌手。一时轰动剑门,风头无量。
世外的喧嚣热闹与此处无关。
飞泻而下的瀑布激起震天轰鸣,潭中激扬的水浪翻涌,打湿潭边练剑少年的衣摆。
正是身形初长成,英挺的眉宇间似乎还存留几分稚气。但他的目光沉静而坚定。
身法灵巧,翻转飞跃毫无滞涩,剑招流畅却极为简单,一遍遍的重复钩、挂、点、挑、剌、撩、劈,配合着他精妙多变的步法,极不相称。
少年却恍若未觉的练了一遍又一遍,由日悬中天,水光璀璨,到月上枝头,清辉映碧潭。
仿佛日月轮转,时间变换不能动他分毫。
宴时迁半年前筑基。
他从未想过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中有一绝妙功法。
刚入门忘归峰时,他每日破晓起床打理灵田,申时练习曾在家里学过的一套用来强身健体的基础剑法,直至日暮时分,而后修习抱朴归一诀至子夜,如此往复,勤练不辍。
加上峰中浓郁的灵气与屋里的聚灵阵,三月后终于使灵气在灵脉中运行顺畅,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修行的门槛。即使缓慢艰辛至此,他仍没有丝毫动摇。
他将那玉佩和白寒给他的开启峰中禁制的玉符系于一处,挂在胸前。玉符中有白寒的灵气,他使用时白寒便能有所感应。分神期老祖的感知何等敏锐,想来是察觉到了那玉佩有异,一日他刚打了潭水去浇灵田时,直径出现,查看询问几句后指引他滴血认了主。宴时迁的动作半点犹豫也没有。
当鲜血滴下,光泽黯淡玉佩的骤然焕发出夺目的五色灵光。他惊骇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异象,身边的白衣剑修只是淡淡说了句:“既是亲属遗物,必是秘法,你便自行摸索。”直径离开,未曾多看一眼。
五灵根因为灵根种类多而吸收灵气时驳杂,修行进境缓慢。而“混元五行诀”却是将五行相生混为一体,从而纳入体内的灵气相互转换,驳杂的灵气变得单一纯净。
从前他未入修行门槛时,有许多疑点不明。父亲的境界已停在半步金丹多年,而自己母亲是一凡人,修士与凡人通婚的本就极少,但他幼年的印象中,父母琴瑟和谐,情深意笃,因此他也不曾多想。
时至今日,他有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想:母亲不是凡人,是被封印了修为或废去灵脉的修士。
狂暴肆虐的灵气冲刷经脉,伴随着一寸寸刺骨的剧痛,原本孱弱的灵脉渐渐坚韧开阔起来,又被灵气一遍遍冲开,这种近乎重塑灵脉的筑基方法,稍有不慎便会灵脉受损,日后修行再难又进境。
宴时迁只觉剧痛更使灵台清明,从未如此清醒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即使有了这等逆天功法,然他自身的天生缺陷依旧束缚着他的进境,若是不能一举改变,此刻即使顺利筑基也于长远无益。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无形的桎梏轰然倒塌,似有清光普照而下,顷刻间豁然开朗,通体纯净而不染尘埃。
灵脉中似有暖流潺潺而过,灵气吐纳逐渐平稳,宴时迁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胸中郁结多年的积闷一舒而出,从未有过的舒畅。然后他缓缓睁开眼…
眼前的白衣剑修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依旧是毫无波澜的目光。
宴时迁却从那双淡漠的眼中看出了关切。
“三日筑基,天生净体,不错。”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清冷的听不出丝毫赞赏。
听的人却几乎要落下泪来。
父母离去后这些年,第一次有人这般待他。
他入忘归峰两年半,只做了打理灵田这等轻松简单事,然而灵石从不曾短过,手里的丹药符箓皆是上品,从前他以为是执事有意交好,后来才知道是白寒曾吩咐过。
他初入练气时,白寒给了他一本《剑法初探》,后来细想,分神期老祖怎会带着这等初级剑诀,想来是专门为他寻来的。
初练那剑诀时,有时一个剑招久练而不得其法,偶尔被白寒看见,也不说话,抬手就是一道灵气打来,硬生生的把自己动作纠正过来。
白寒每年会离开一月有余,每次走之前必会来看他进境如何。
白寒很少与他说话,看似毫不关心。可他感觉的到。
宴时迁常想,自己何德何能遇见白寒,又得他如此相待。
“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