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霍桑感到焦灼的时候,只见那个家伙,忽又走到这第三个铺面的电梯前。这里的电梯,却是直达旅馆部分的电梯。这一次,那人似已决定主意准备登楼,因此,他在梯门之前,却已停止了他的可恶的散步。
霍桑乘这机会,也向电梯这边走过来。
二人同时抬眼,望望电梯上的升降针,只见指针停在七字上,表示那架活动的龙,正悬挂在七层楼。
那人向霍桑看看,他的全无表情的脸,立刻偏了过去,好像他把身旁的霍桑只当一片稀薄的空气,全不在他高贵的眼睛里。霍桑也向那人看看,他的紧张的视线,却在那人的侧影上,画了一个问句的符号。
这电铃的声响,立刻响进了霍桑的心坎!
为什么呢?原来,在此人旋转头来掀电铃的一刹那,霍桑却已看清,此人的左耳,贴有一块橡皮膏!第二瞬间,感觉此人的面貌,在自己眼内,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他的脸竟和今天所见的木偶,越看越相像‐‐说得神奇点,如果不是那个木偶的塑匠有心依照了此人的面貌而塑成方才那个木偶,那一定是上帝有心依照那个木偶的面貌而特制成眼前这个家伙。
这不是我们的侠盗先生,他是谁?
在这紧张的瞬间,霍桑的眼内在喷火。还好,他是戴着黑眼镜的,还不至于让别人看到他的无端的&ldo;失慎&rdo;。可是,在这时候,他身旁的木偶,却正取出一支烟,悠然燃了起来。一面,看他洋洋然,正把一些轻飘的烟圈,徐徐吐在空气里。
这些烟圈在霍桑眼内幻成许多疑问的符号,疑问中的个,是:这个可恶的东西,到底对于自己认识不认识?
说他认识吧,为什么他的态度,却还如此的安闲?
说他不认识吧,昨夜电梯里的演出,难道竟是偶然的?
不管你认识不认识,无论如何,今天总不能让你再在电梯里变戏法!
霍桑的心思在疾转,电梯上的指针在转动时,他的鼻孔里面,忽然送来了一股很浓烈的香味。‐‐这是一种上品香水的气息,是龙涎呢,还是麝香?是茉莉呢,还是芝兰?虽然他的一向保持严肃的鼻子。无法提供较准确的说明。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这种香味的发源地,却正在身旁这个漂亮木偶的身体上。
指针由七移到六,霍桑偷看这木偶,只见他一手拈着纸烟,一手插在裤袋里,摇摆着身子,旋转着脚跟,表演了许多动人的小镜头,表示他的塞满木屑的脑壳之中,对于人世间的一切,绝无半点可牵挂的事情。
霍桑想:朋友,你不要太写意,我要把一方新的手帕借给你,停‐停,让你可以抹抹香汗!
指针由六移到五,木偶的脸上,依然带有一种鹅绒那样的松懈。他把那支纸烟,轻轻弹掉一点灰。
这里霍桑暗自筹划:在眼前这种特殊的情势之下,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把自己的手指,较合法地拍到这个木偶的肩尖上。
指针由五移到四,‐‐在四字上,这指针&ldo;立正&rdo;、&ldo;稍息&rdo;了好半晌。只见这木偶无可无不可地再度又按了一下铃,好像表示他的安闲而又不耐烦。
这里霍桑在想:你到三楼,还是到六楼?
这时指针已由四字移到三字。只听木偶嘴里,又在轻轻地吹着口哨,他的调子,吹得相当动听。
这里霍桑却已打定主意:必要的时候,他将暂时放弃法律的拘束,而采取一种&ldo;尚方宝剑先斩后奏&rdo;的有效方法。这样想时,他的心里,不禁感到一种猫儿捕获鼠子的愉快。但是,至少在暂时,他还不想就把他的猫爪,马上扑到这头小鼠的身上。因为,他还想看看这头可恶的小鼠,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下,究竟还有什么伎俩可以施出来。
霍桑想念时,电梯上的升降针由三,而二,而一,表示梯子已经降落到地面。一看那个木头雕成的脸面,依然丝毫没有表情。
梯门开处,里面有一小队&ldo;很有闲&rdo;的人物,&ldo;很匆忙&rdo;地向霍桑身前冲过来。就在这个时候,蓦地!我们那个木偶,忽而做出一个闪电的行动,冷不防开足机器,旋转身躯,向盘梯那边举步就走!他的步子,显得非常轻捷,但在轻捷之中,却已透露一种慌张,而不复再是即刻散步时的那种悠闲的样子。
这个突然的转变,分明表示我们这位木偶先生,已在&ldo;弯转鼻尖&rdo;,而作&ldo;战略上的安全撤退&rdo;!在这刹那间,霍桑的脑内,好像被抛进了一颗照明弹!他立刻敏捷地想到:方才这可恶的东西,曾背对着自己,把一个雪亮的烟盒拿在手里舂纸烟,他又高举一个化妆盒,效学少奶奶的照镜子,这使霍桑陡然想起:在最近流行的侦探影片上,每每有些侦探或坏蛋们,常把一种发光的东西,反映身后的情形,而不让身后的人物看出来。由此,可知这个家伙,他对自己的追踪,老早就已觉察。他的外表的态度,装作不知觉;实际他分明正在策划,用什么方法才能做&ldo;缩短阵线&rdo;的企图。事情原是很明显,但是差一点,自己几乎要上当!
不过,眼前却还没有上当咧!
霍桑想时,那个木偶已在梯级上面跨上了好多级,而将达于这盘梯的转弯处。霍桑急忙撩起袍角,不顾一切,慌忙也在盘梯上面跟上来。‐‐前面的香雾,还在他的鼻孔中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