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气孔不大,巧儿哭了一阵便觉难受,不得不安静下来。及至僵尸开棺进来时,天刚破晓,他似乎出去过,足上还沾着新泥。棺中闷热,它仍是紧压着巧儿躺下,棺盖未再合严,空气能够及时流通,巧儿觉得好受了些,只是它太过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许久没睡,这次巧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是胸前身上如压磐石,难受得紧。再次醒来时,外面的饮水和食物已经被换过,那冲灵老道直乐得手舞足蹈:&ldo;昨晚河东村真的闹鬼了,它竟然能看懂殄文,这次捡到宝了!!&rdo;那叫小四的小道还不解:&ldo;从没听说过僵尸还识字的。&rdo;冲灵老道心情甚佳,很乐意跟自己的劣徒解释:&ldo;这些东西的道行越高,就越容易沟通。你看那些黑白僵煞,那都是死物,而真正有灵性的东西,都是有些道行的。&rdo;他伸手触着棺中僵尸,珍视之意溢于言表:&ldo;宝贝,稀世珍宝啊!&rdo;小四依旧半信半疑,见棺中那僵尸依旧死死地趴在巧儿身上一动不动,他伸手摸了摸那冰冷坚硬的皮肤,它看上去跟一般的僵尸并无不同:&ldo;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rdo;冲灵老道的心情确实是很好的,以至于这夜,巧儿在饮水和食物旁边竟然发现了两套女子的衣裳。她身上衣服多日未换洗,当下便忙取了来,在山洞月光难至的阴影中摸索着换了。对换下来的这套,她却犯了难‐‐那可是连肚兜都在里面呢,总不能就丢在那里吧?那僵尸仍旧堵在洞口,巧儿抱了衣服,便试图和它沟通:&ldo;你……&rdo;她扯扯它。那僵尸半晌才转头看她,她举了举手中衣服,又比划了个搓洗衣服的动作:&ldo;我找个地方,洗衣服。洗‐‐懂么?&rdo;那僵尸又转头去吸食月光,明显是不懂。巧儿抱着衣服往外冲,终于重新被丢进了棺材里,僵尸撑着棺材口咆哮,十分愤怒的样子。它一发怒,十指指甲便长出寸许,尖尖的呈死灰色,十分可怖。巧儿又急又慌,只得紧紧缩在棺材里,它吼了一阵,又欲盖上棺盖,巧儿闻着自己身上的汗酸味,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夏天本就易生汗,想着还要这么过不知道多少天,她鼻头一酸,就坐在棺材里抹泪。哭得一阵,却见那僵尸颇为好奇地看她,伸手过来拭了她挂在眼睑的泪珠儿,细细打量了一阵。巧儿重新爬到它面前,仍旧扯了它低声道:&ldo;我不逃走,我要洗衣服,我要洗澡,身上真的太脏了……&rdo;那僵尸瞅了她好一阵,一双眼睛泛着萤萤绿光,很是可怖。巧儿想了半天,终于扯了它的手往外走,那僵尸这便跟着她,二人找了一阵,终于寻声找到一处山泉。巧儿这才放了它的手,蹲下身将衣服沾湿,用力搓洗。那僵尸在旁边呆了一阵,见她并不逃走,也便抬头,继续吐纳这充沛的山间灵气。巧儿洗一套衣服自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她将衣物俱都拧干,只觉得身上痒得难受。偷眼打量了它几次,见它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便悄悄解开衣扣,就着湿衣擦洗身体。山泉带着特有的纯净清凉,这是长期做惯粗活的她未曾享受过的。她本是西村柳员外府上的一个粗使丫头,许是因着烧坏了脑子、反应迟钝的缘故,父母自将她卖过去就没再登门看过一眼。她在柳家呆了五六年,仆人都知道她脑袋有些不灵光,脏活累活便总喜欢推给她。她也看不出来,仍旧是傻呵呵地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这一番失踪,柳家自然是报了官的,但是左右不过就是一个粗使丫头,或许自己跑了也说不定。于是几日之后,众人也就慢慢地将她忘记了。巧儿拭净了身子,见它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将辫子也解了,脱了鞋子,挽了裤脚,在水里好生清洗了一番。待她擦干了头发,那僵尸仍旧吸食月光,她小心翼翼地往左边挪了挪,见它并无反应,又偷偷挪了挪。如此在离它五步之后,它转头,它面部皮肤也早已僵硬,不可能有表情,巧儿却只觉得那双眼中绿光大盛,它似在瞪她。她有些怕,又很自觉地往它身边挪近,它便侧过头去,不再理她。如此一直到寅时中,它终于动了一动,一手将巧儿扛在肩头,回得山洞。到棺材前,它将巧儿放下来。巧儿这次学乖了,就牵着它到一处疏枝低矮处,将湿衣俱都晾好。它在旁边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二人(一人一尸)一并回到棺材面前,巧儿自己爬进去,他便倒在她身上,依旧将她压成煎饼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