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沈凌夕才问:“鬼修的事他家里人知道吗?”
裴青野敲着扇子摇头道:“应该不知道,方圆十几里的父老乡亲都清楚他家出了一位福泽深厚的‘仙君’,估计慕夫人逢人就炫耀这事。”
仔细想来无可厚非:慕夫人早年受婆家欺侮,如今慕长渊重病不知道能活几天,家中再不出一个能顶梁扛事的男丁,在世俗社会中就更难以立足了。
从古至今,寻常百姓眼里就一条正经出路——考公。
要么考仙界公务员,要么考人间公务员,这是光耀门楣的正道,其余只是讨生活过日子的旁门左道。
沈凌夕不理解。
人情世故并非历练就能积累,万物生灵是天道的,人作为万物灵长,是最复杂的一种生灵。
好在他从不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与我同行的朋友还发现一个细节,慕夫人四处说自己儿子拜在玄宗门下,南方是有座玄宗山不错,但和玄宗门是两回事,”
沈凌夕一怔。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凡人老百姓分不清,修士还能分不清吗?为了确定是误传还是真有蹊跷,我们专程去了一趟玄宗山,结果你猜怎么着?”裴青野顿了顿,说:“玄宗山仙门修炼档案中就没有慕井这个人。”
慕长渊的弟弟从一开始就没有拜入仙门。
沈凌夕沉吟道:“我听说东边瀛洲有一玄宗门,专修诡道。”
裴青野倍感惊讶:“这你都知道?”
沈凌夕淡淡的:“去过。”
裴青野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游历范围还挺广。”
“……”沈凌夕说:“既然不知道,那我去杀了鬼修,就说他得道成仙,归于三十三重天了。”
他的思维转变太快,裴青野:“???”
沈凌夕看见上仙的表情,思忖片刻后,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凡人繁衍是为了有人给自己披麻戴孝养老送终,慕夫人少了一个儿子,大不了我给她——”
裴青野痛苦面具:“万万使不得!”
沈凌夕定定地看着他。
裴青野手里的折扇差点掉地,好在他迅速找回平时的语气:“咳,凌夕啊,是这样的,你从小生活在临渊水榭,对俗世关系的理解和普通凡人不一样,”
“一位母亲十月怀胎到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这期间的艰辛、爱意和期盼不能按照简单粗暴的养老送终来算……”
沈凌夕低垂眼睫受教:“师叔。”
裴青野一逍遥散仙之所以能和仙盟扯上关系,是因为与沈琢算某种程度的故交。沈凌夕一开口喊师叔,裴青野的心瞬间就软成一滩水。
平心而论,三界众生皆因玄清上神法相庄严,忽略他飞升前也是流光软玉的美人坯子。
沈凌夕天生有一种清冷感,因修炼而周身灵气护体,似淡淡光华围绕,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冷玉,总让人感觉捂着捂着就能捂热,或者忍不住想要将他打磨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裴青野换了种口气谆谆教诲:“我不是怪你,凡人的事情仙门最好少插手,”
一个不小心就引起连锁反应。
“凡人也并不希望我们总掺和。”
他们只是拿我们当许愿池罢了。
“你实在没事干,找个道侣也行。”
去谈恋爱吧,去谈不被定义的恋爱。
总之多消耗自己那无处安放的操心,别让我们几个老骨头天天提心吊胆。
沈凌夕提醒:“师叔,我修无情道。”
“无情道又怎么样?”裴青野理直气壮:“无情道又不是禅宗,犯不着六根清净!该吃吃该喝喝,找道侣不算犯戒,别听别人胡说什么‘杀妻正道’的,道心不稳才要证,你这个道心……我看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