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见人把凶神恶煞说得这么委婉文雅,姜甯赶紧低头喝茶,借机隐藏自己快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牛肉面很快就端了上来,香气四溢,两人开始安安静静吃起面来,倒是一旁三人见他们似乎没什么恶意,又开始小声唠嗑了起来。“你听说了没,陶老爷的儿子因为偷名被反噬,今日大白天的莫名其妙死在自己床上了。”其中一人难掩唏嘘,“我就说这偷名之事不可取,盗取别人阳运这种损人利己的事若是出了问题肯定要遭报应的。陶老爷那嫡子好像也就五岁多吧,本来只是身体弱,这下直接命都丢了,得不偿失啊。”17偷名盗命(二)姜甯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吸溜”一声把面嗦进嘴里,压低声音问沈君尧偷名是什么意思。沈君尧吃相十分赏心悦目,听了姜甯的话也不急,慢条斯理吃完那一口才回她。“是大庆国内个别州县特有的风俗。偷名,顾名思义就是偷取别人的名字,但也不是字面上的借用旁人的名字而已,而是以名为介盗取旁人的气运。”她这么一说姜甯就来兴趣了,这不就是单纯的民俗而已吗,怎么还扯上死人了。“大人,偷名是怎么个偷法?”看她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沈君尧倒有些想笑,方才还在喊着饿了,现在倒是一心只想听后续,面前的牛肉面都不香了。“偷名的人事先找到一户合心意的人家,打听清楚那人家的孩子姓甚名谁,随后想办法去那户人家里吃饭,吃完饭离开的时候顺走那户人家的一口碗和一双筷子。拿了筷子和碗就立刻回家,临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开始呼唤被偷名那户人的孩子名字,妻儿要在门口等着,听见有人回家时口唤被偷名那户人家孩子的姓名便立刻应是,随后出门去接,这便算偷了名。”姜甯一脸恍然大悟,端起面喝了口汤又问,“那反噬是怎么回事?”沈君尧好脾气地解释道,“被偷名的人家若是没有发现自家碗筷被盗取又或者没能找出盗窃之人,这偷名就算是成功了。若是被偷名的人家发现了家中碗筷被盗,找出盗窃之人那这偷名便算是失败了。失败了那便无法偷名借运,还会被反噬,轻者重病一场,重者失去性命。但都是怪力乱神的民俗罢了,从来没出过事。”这倒是神奇了,不过就是偷个碗筷叫个名字就出了问题,真就奇哉怪哉。本来姜甯还想继续八卦一下,但是突然想起来若是诡事涉及到死人了很可能就要御宁卫去查,这样一来自己就又得无缝上班,她立刻就噤声,恨不得把嘴缝上。然而沈君尧是什么人?一个工作狂怎么可能会停歇,隔壁桌开始说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上了,现在姜甯主动提问倒也好,证明这姑娘对公事倒是很上心。如果姜甯知道沈指挥使把她的八卦当成对工作的热情,估计半夜起床都在扇自己嘴巴子。直到沈君尧吃完面站起来姜甯都没再开口说话,当她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时候,沈指挥使的脚步已经朝隔壁桌走去了。很好,今晚回去就撕烂自己的嘴算了。姜甯虽然后悔但脚还是跟上了她家沈大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欠着钱,不工作就没钱还债啊!旁桌的人还在吃炸馄饨,说得兴起,完全没注意到沈君尧已经站到了他身后。“你还别说,就挺离奇的。我听在陶家当伙夫的表弟说了,那陶少爷回房休息的时候还好端端的,院里也没听见个动静,后来丫鬟进屋去看,发现人已经没气了,就这么睡死在床上了。”“陶老爷也是子嗣福薄,年过半百才得了个嫡子,结果这嫡子从小生下来身体就弱。这好不容易赶在六十大寿之前得了个庶子还不到一个月,嫡子又没了。”言语间听来,这陶老爷还真就有些倒霉。“你们所说的陶家是哪门哪户?”那三人正喝着酒送炸混沌,沈君尧这突然一问把人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人筷子上的混沌没夹稳,一下就掉进了口中,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友人帮着拍了几下后背才咽了下去。“别紧张,我们就是问问,御宁卫现在掌诡案之事,这陶家的事听着蹊跷,我们只是想去瞧瞧。”,姜甯赶紧上去打圆场,毕竟沈君尧这张阎王脸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杀伤力是真的很大。咽下混沌的那人看姜甯态度和善这才稳住心神,灌了一口酒指向对面的巷子口。“对面巷子出去的锦南大街18陶家的态度事实证明,回到镇府司她也睡不了八个小时。姜甯推门正要进屋,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她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饶是她一个不信鬼神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姜甯你可算回来了!我哥真不是人,他自己不散值还不让你散值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沈知意这位祖宗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来了。姜甯现在只觉得对姓沈的有过敏反应,这两兄妹都不太正常的样子。“我说沈大小姐,你没事就往我这跑也就算了,你能不能好好坐椅子上点个蜡烛等。黑灯瞎火的你躺我床上,是想吓死谁啊。”沈知意缩头缩脑跑到门边把姜甯拉了过来,探头看了看外头确定没人,这才赶紧把门关上。“我也不想的啊,我哥盯得紧,要是被他发现了我就得回府去了,我这不是想问问你那水鬼案怎么回事嘛。”吃饱了困意就上头,姜甯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撑不住了,这位祖宗还在喋喋不休抓着她非要听故事,碍于她哥的面子又不能拒绝。姜甯真的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当初怎么就猪油蒙心来当个御宁卫呢……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姜甯依然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起的床,沈知意躺在她床上大字型睡着还在说梦话。时均虽然怕鬼,但工作态度好,早早就在马车边上等着了。“姜甯,你这黑眼圈挺重啊。”“你试试每天从早干到晚,好不容易散值能睡了屋里还有个人缠着你说故事,说到大半夜不睡,我看你黑眼圈重不重。改天得问问沈大人要是猝死了算不算工伤。”姜甯一番话说得有气无力,撩开车帘子爬上去一抬头就对上直楞愣盯着她的沈君尧。沈指挥使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大人……早啊,我以为你还没出来呢,真是太敬业了。”她默默闭嘴心里祈祷沈指挥使没听到她的吐槽,上车挑了离沈君尧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立刻闭眼补眠。“沈知意昨夜又去烦你了?”沈君尧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好妹妹的脾性,越不让做越要做,不让她来镇府司她就想方设法来。姜甯没法继续装死了,只能讪笑道,“沈小姐精力实在是充沛了些。”时均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强忍着笑去看窗外,沈君尧倒是没有表态,闭上眼睛假寐去了。锦南大街是庆京多数商贾安宅之地,京中叫得上名号的商人多居住于此,宅院是一家比一家修得精美,远远就能看见各门各户鳞次栉比的飞檐和形态各异的石狮。陶家的门房看着御宁卫从马车上下来,一脸慌张迎了上来。“几位大人好,有何贵干呐?”时均亮出御宁卫腰牌循例只说是要办差,门房急忙把人迎进花厅就去通报陶老爷。嫡子刚死御宁卫就上门,陶老爷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哪里出了问题,急急忙忙就赶到花厅来,沈君尧那身大红飞鱼服让他眼皮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