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身一变成了有俸禄的举人,县里少不得还有贺仪,这花起钱来也没有来时那么斤斤计较了,所以归程显得要舒服很多。
遥遥看见褚村的界碑,路边就突然想起一通鞭炮声,褚源见常墨面露疑惑,不等问便率先答:“先生那是村里的孩子,想是报喜的人来过了,族里吩咐了他们守在路上报信,这次的阵仗怕是不若于上一次啊。”
说完脸上尽是得意与喜悦,毕竟是衣锦还乡的事,一向稳重的褚源也忍不住喜形于色了。
不同于上次的偏见与恶意揣测,褚石去了县学却落了榜,而常墨却带着族里的三个孩子过关斩将高中了,孰强孰弱一看便知,这一次族里人对常墨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哪怕有个别嫉妒发酸的也不得不承认孩子们的高中都赖这位年轻秀才的本事。
不对,应该说是举人老爷,以后他们褚村有四位举人老爷了,说不得以后还要做大官呢,一时间村民们也不敢和自己看着长大的三个孩子开玩笑了,倒是让常墨四人满头雾水,以为走错了地方,毕竟上次村民们的热情可是把他们差点吓跑了的。
照例是庆功宴,自觉以后可以抬头做人的老族长亲自拿了田契,挂在常墨名下的良田拨十五亩出来送给常母。
他们也知道,昔日的落魄秀才定是不会把这十几亩田地放在眼里了,但礼轻情意重,送给常母也是族里的一点心意,想来也能讨个好,所以稍一商量,老族长直接拍板了。
他们褚村是十里八村人口最少的,祖上连个秀才都每出过,如今一下多了四位举人老爷,今后村里人再也不怕被人瞧不起了,他自觉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所以和村里的几位长辈就喝多了些,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来说,也算人生一大快事了吧。
腊月二十八,常墨看着来给自己送礼的三个学生,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前世枉费一生,哪有此刻自在,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呢。只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就笑不出来了。
“先生,柳家的人今日来学生家里求亲了,爹爹与娘亲商量过后便拒了,只是学生这心里始终不好受……,大哥他怎能做出这种小人行径?”老二褚源想起娘亲说的话,踌躇一番还是将话说了出来,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一时不能接受自己曾经敬重的大哥是德行有缺之人。
原来是褚石在学院里结识了一位好友,那人乃是育林县一个富商之子,看中了褚石的学问,便在府试前令家姐姐与褚石结了媒。
这一个口头之约,一个在县衙里结了契,再者柳家在褚石落榜后又断了对他的资助,两边家世一比较,褚石为了完成自己的志向选择了后者。
常墨沉吟片刻,垂在身侧的手摸了摸衣角,听完褚源的话手上已经有了汗水,她想起河岸对面的那抹身影,还有前世日夜相伴的种种,重重的叹了口气。
“是为师本末倒置了,只顾着教你们求学解惑,却忘了在这之前最重要的是做人。”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三个人坐下,然后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来问你们,何谓君子何谓小人?”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当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常墨苦笑一声站起来背过身去:“你们答的都对,这些道理你们懂得,褚石就不懂得吗,这世上诸多恶徒就不知道吗?”
良久,身后无人回答,常墨才又徐徐道来:“为人处世的道理有许多,哪怕是农间的老翁也能说上半天,你们将来为官也好,为民也罢,都要记得为师今日一席话。
人生而求知是本性,可是解了惑求了知,自己就有学问了吗?不其实不然,知道何谓君子却做了小人,知道何谓重恩重义却忘恩负义,知晓这世间许多道理却不做对的事,纵使学富五车又如何。把学到的东西挂在嘴边或束之高阁那不是你的学问,只有学以致用,懂得做人的道理就去做一个正人君子,这才算真正的学到了。”
“还有那柳家,以后若再登门,就说你们的婚事由为师做主,让他来找我。”
常墨说完就回了房间,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到头来却做了个贪官污吏。
“学生谨遵先生教导。”这无疑是令褚源他们三人振聋发聩的一课,是以便没有想为何婚事要由常墨来做主,先生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道理,他们便如此回了去就好。
常墨这样做的道理很简单,前世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她深知柳大郎的厚颜无耻的为人,一家不行他肯定会去第二家,与其去打扰自己的学生,倒不如自己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把这件事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