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于尾随段信武的段木一门心思都在接下来的谋划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态度会惹人误会,那一瞬间怕是连她自己也忘了所谓礼节所谓避嫌,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眼前人是自己相伴多年的妻,一声“青枝”叫的亲昵又缱绻。
看着前面的人走进胡同,然后拐进一户人家,段木在原地停了会后才翻墙进去,舔了舔手指戳破纸糊的窗户,还没有凑眼看就听到了里面不堪入目的声音。她顿了顿,在院子里扯了件晾晒着的衣服,撕了一块蒙在脸上,然后直接打开门栓走了出去。
隔壁人家左边的院门大锁,右边的半开着门,段木不假思索的走向开着门的那户人家,确认院子里没有人后就走了进去,房间里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她小心观察了几眼便朝着厨房走去,轻手轻脚的找到半袋米,背着走出院门后才松了口气。
半刻钟后,她折返回来,然后对着半开的院门使劲踹上一脚,只听“咣当”一声响,房间里的人没了声音,不一会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
“当家的遭贼了,家里的米面都没了,快报官啊。”不一会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朝着县衙的方向跑了去。
段木站在拐角处皱了皱眉,直到一个汉子带着一个少年扛着锄头从院子里出来,顺着地上撒了一路的大米走到隔壁,那二人看着大开的门,一眼就望尽的院子,大米的痕迹蜿蜒着去了厨房的方向。
他们对视一眼,没说话就走了进去,厨房里果然放着自家的米袋,这时房间里隐约传出些不和谐的、破碎的声音。
不一会,女人的哭嚎声、衙役的呼喝声接连响起,周围有人开始聚集,段木皱了许久的眉毛才舒展开,她转过身脚步轻快、嘴角轻笑着悄悄离去,眼神里是深藏功与名的满足、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天杀的,老王家的婆娘要浸猪笼哦,老王才出门几个月呀……,这贼人偷了我家几袋米面,前几次……。”
身后的声音有点熟悉,是方才那个妇人的,话中的内容让段木露出几丝苦笑,心里也生出几分后怕,幸好自己没有被发现,不然要赔好多米面咯。
这边,顾青枝看着一脸憋不住笑意的人,本来准备好责备的话也说不口了,她将钱袋递了过去:“东西都卖光了,钱都在这里了。”
段木惊讶的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以前怎么没发现青她还有这种才能,这么一会功夫就把货卖光了,要知道以往摆上一整天也不见得会卖掉多少。
“青枝……”。
“快回去吧,钱袋就送你了。”顾青枝逃也似的摆了摆了手,她可不想等会被问起话来答不上,毕竟那堆货一件都没卖出去,也不知道小绵那丫头走到哪了,背着那么两大包山货肯定要累死了。
段木看了眼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人,青枝竟也有惊慌的时候,她摩挲了几下手中的钱袋,是上好的绸缎和秀样,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也不知下次见面时什么时候,这钱袋自己收不得呀,难道上次的那封信表达的不明显?
天色还早,她也不急着回去,便顺着路往前走了走,待看到一个代写状纸的小摊时才停了脚,她掏出三文钱来,然后借纸笔一用。
未时,县衙后府西厢房内,顾青枝看着摊开在桌上的书信,好看的眉毛忍不住凝了凝,看来是她自做多情了啊,那个人简直有气死人的能耐,见一次面就送一封书信,这份执着还真是难得啊。
“来人,小绵你去告诉爹爹,咱们今日去大佛寺求了签,签上说好事要趁早,府中喜事宜选今年。”
顾青枝吩咐完话,随手就将桌上的书信丢进了火炉里,低头盯着信纸化为灰烬,她才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冰冷:“想悔婚?我偏不让你如愿”。
汴河县令顾富平听完小绵的话,沉吟片刻道:“也罢,女大不中留,就定在这个月二十六号吧。”
这边,一个全身散发着快乐的人影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积雪被过往的行人踩的坚硬如泥,段木揣着怀里的钱袋,嘴角的笑意没有停止。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心中默念:青枝,这一次我不会束手待毙了,他们欠你的,我都会讨回来。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踏进我们段家的火坑里了,我欠你的就等来世还吧。
这个念头刚起,她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还肖想什么来世,怕是青枝再也不想与我纠缠了吧,心口莫名一疼,段木茫然的看了看脚下,不清楚方才痛彻心扉的感受是因何而来,她摇了摇头,继续朝着槐树村走去,还是想想怎么和娘亲说吧,也不知道县衙里的消息传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