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得这话,便也明白过来,当下各自笑笑,不免说了几句恭喜的言语。陆维杰闻声自是微笑拱手,看向凌远萱的目光也自温存柔和。
众人这边见礼毕,那边垂柳下头的二女却仍是全无动静。萧呈烨不得已,少不得轻咳一声,朝那边叫了一声:“妹妹!”
垂柳下,着绛紫二色金折枝牡丹云锦襦裙的少女意甚无奈的回过头来,微带不悦的白了一眼萧呈烨。只是一眼,罗起东三人已自怔然立于当场,一时竟都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一张清艳绝伦的娇容,纵便是在含嗔带怒的情况下,也仍不减其美。让人在乍见她的第一眼,便陡然想起了八个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萧呈娴回头之后,一直与她喁喁细语的远黛便也含笑的转过了头。若论容色,远黛自是远远不及萧呈娴的,然而她的那种淡远清逸、浑然天成的清丽气韵却足以让她纵使站在萧呈娴的身边,也绝不会沦为陪衬红花的绿叶。轻轻一拉萧呈娴,远黛便自举步走了过来。萧呈娴其实满心不愿,但当此情景,却也不好太拂了二人颜面,少不得闷闷的于她一道走了过来。
眸光微微流转,萧呈娴很是自然的看向罗起东:“罗……罗起东,是了,如今该唤你一声状元郎了,你很不错,没有糟践了我那块玉佩!”
罗起东倒不意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怔愣一刻,竟窘迫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远黛在旁看着。却忍不住微笑起来,因在旁解围道:“罗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公子三人在翠竹轩内一住数月,却是以我萧姐姐的一块玉佩作抵的!”
罗起东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然面对着眼前二女,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法说出,半日方嗯啊了两声。一张英气而略带憨直的脸却已微微的泛起了红晕。
白一眼远黛,萧呈娴微嗔道:“九妹妹,你可也罢了。这事当日原是你的意思,如今你可是一推二五六,竟是诸事不理,仿佛与你全无干系一般!”
这话一出。众人不免各自诧异。便是萧呈烨与凌远清也是万万不曾料到这事竟是远黛主导而成。觉出众人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远黛却也并不慌张,只笑道:“姐姐说的却是哪里话!天日昭昭,众人在旁,我何曾说了这事与我全无干系了?”
萧呈娴才要再说什么之时。一个淡漠沉静的声音却忽而响了起来:“诸位见谅,我来迟了!”这话说的不疾不徐,音调也自不高不低,却无甚理由的令人无法忽视之。
不约而同的循声看去,所有人的目光旋之落到了那个正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身上。
一袭简单的玄色暗纹库缎圆领长袍,只在袖口、领口等处简单的以金线绣了一圈螭纹,穿在他的身上,却予人一种说不出的雍雅自若之感。深邃宁静的眸子只淡淡的环视了众人一眼,却让众人不自觉的连呼吸都轻了不少。神情也各自拘谨了几分。
好半晌,却还是凌远清不无僵硬的朝他施了一礼:“我等失礼,不曾远迎……”
他这话才只说了一半,却已被百里肇抬手打断:“罢了!今儿来此只为踏青,这些个礼数与客套话,能免则免了吧!”
他这里一开了口。众人即便心中仍深感压迫,却也不得不各自掩饰。陆维杰与丁一鸣、游方信三人更是踏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口称:“座师在上,学生有礼!”
此次春闱,百里肇以亲王之身而被钦点为主考官,今榜所有进士按理都该尊称他一声座师。丁一鸣等三人自也不例外。这里头,反是罗起东以武状元的身份得以免了这个称呼。
百里肇点一点头,目光自然的扫了三人一眼。及至落在陆维杰身上时,却忽然的淡淡的扬了下双眉,问道:“陆维杰,你可知杏榜之上,我为何黜你为第九?”
一怔之后,陆维杰却问道:“王爷所言,黜我为第九,不知却是合意?”他天资甚为聪颖,幼读诗书,更是二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懈怠。此次进京赴考,于己更是信心十足。他自以为闱场之中,自己那三篇文章可称得是道德昭昭,文理斐然,出闱场时,更是信心满满。一心以为当可连中二元,却不料想杏榜上,却只列了第九。
杏榜公布之后,他更颇费了一番心思,寻了今科会元丁一鸣所做的三篇文章,仔细揣摩了一回,却只觉丁一鸣之文固然极好,但比之自己,似还差了一筹。由是心中也颇有不服。
神色自若的一笑,百里肇淡淡道:“当日阅卷,众人公评你为第一,是我复阅之后,一力压下,黜了你为第九!”这话从他口中说来,却是舒徐平缓,仿佛理所当然。
陡然听了这话,陆维杰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一时竟是浑身冰凉。一侧的丁一鸣也自怔在了当场,脸上神色也着实有些不自在。
深吸一口气后,陆维杰镇定一下自己纷乱的情绪,拱手朝百里肇道:“敢问王爷,这却是何缘故?”他虽努力镇定自己,但因心绪实在混乱,这一句话已自微微颤抖了。
略略颔首,百里肇道:“所以黜你为第九,只因你文章虽好,却偏偏欠缺了一分锐气!”略顿了片刻之后,才又补充道:“锐,为锋芒之气。你之文,固然文采斐然,条理明晰,却全无锋芒,平和中庸太甚,故此为我所不喜!”
说到这里,他却忽而转向游方信,问道:“你是游方信?”
游方信忙应了一声,上前俯首行礼:“学生正是游方信!”
点一点头,百里肇道:“你之文,文采亦颇出色,只是锐气太过逼人,当是心中多有怨气所致!”他说着,眸光却又极是平和的扫向陆维杰:“不过在我看来,少年之人,有些锐气总是好的!只因这世上,几乎便没有什么人能够永远保有那份锐气!”
点评过陆维杰与游方信二人之后,百里肇最后移目看向丁一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这个名字,甚合你之文风!不知却是谁人为你取的?”
恭谨的上前一步,丁一鸣垂首应道:“回座师,此名乃学生族叔在学生满十岁时为学生所改。只是可惜,学生的族叔已在三年之前过世,却再见不到学生光宗耀祖的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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