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穴道没点上,她的声音先响起,身子往里挪了挪,最上头的一只手恰好松开,整条臂膀晃在外头。
裴湛也不知这晚哪里开始出的错。
先前都是入殿撩帘,看一眼浑身缩在被衾中的人,遂点穴输内力,一个时辰行完一个小周天,恰好暖她周身。
解开穴道,她尚不清醒却正是躁火愈热的时候,便喂她两盏茶,如此掖一掖被角,顺两下胸膛,便可哄睡过去。
今日倒好!
裴湛闻她又唤了一次渴,无奈凝神收了功法,起身去给她倒水。
茶倒一半,又闻帐中人翻身的声响,一时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穴道忘点了!
不会是醒了吧?
裴湛抬眸看无边夜色,目光落在外头被他点穴的侍女身上。这样的行径虽曾经也有过,但那会尚有婚约,她被困宫中,无论出于什么总是需要他。
他之所行,便也不至于太荒唐!
可是现下,他自己退了她的婚,若是被发现夜闯她闺房,让她知晓自己放不下,白白乱她心神,实在是言不由衷。
“琳琅,水……”身后声音传来。
裴湛猛地回神,尤觉手背濡湿,水声滴答,算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这一盏水都溢出来了。
好在不多,他甩了把手,直接便就着自己袍衫擦干了,也顾不上这人是否醒了,只硬着头皮给她送水。
索性没醒。
但连要了两杯。
方才重新躺下。
朔风夹雪天,文武双全的状元郎硬生生淌出一身汗。
便是当年独闯重兵把守的云中城救她,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裴湛点好穴道,转身将茶盏搁回案上,连灌了好几盏方缓过一口气。
神思静下,他盯着手中茶盏,又是一阵心慌,才冷却的面庞重新发烫。
这是她方才用过的茶盏。
他顿了顿,将空盏送到唇畔。
指尖发颤,盏沿微抖。
冰凉的触感从唇边蔓延。
原该是瓷片的生硬,于他却是带着凉薄的柔软。
他回首看她。
片刻,起身隔帘坐下。
从里头轻轻拨出一只手,同她十指交缠,内力传送。
她睡得安稳,帘帐上的轮廓都是安静的模样。
一个时辰毕,他松手瞬间,鼓足全部的勇气。
低首,吻过她影子。
裴湛因公事来邙山下的天水关,半月过去,原该返京,然算着小周天运功的周期,需要二十一日,如此多留数天才启辰回京。
这日已经一月中旬,风停雪骤,阳关铺云。
萧不渝銮驾前来邙山,在山脚正好遇到回程的裴湛。
裴湛勒缰歇马,行礼见见过。
“不在宫中,别虚礼了。”因救命之恩,萧不渝待裴湛格外亲厚,又比他虚长几岁,便当真如兄弟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