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绾,母亲,弟弟妹妹们
沿路除了尸体还是尸体,西院找不到她们,很多人都死了,他模糊地想,若母亲没了,儿子披麻戴孝,终身缅怀,可是若思绾怎么活怎么活走到游廊,前行了几步,猛然看见,他最心爱的女子躺在血泊里,肚子仍然高高隆起着,刹那间,眼前的世界暗无天日。
“思绾!思绾!天啊——!”
女子全身浴血,眼睛惊恐地睁着,身体全副冰凉,四肢已僵,胸前两个大刀留下的血洞,身子流出的把一方廊道染红了,漫流到了围栏外,思绾,我这个混蛋!留下你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上天!降下最重的惩罚齑粉我了吧,也好过这千刀万剐的痛苦!
定柔三人最后跑进了一个储存柴的杂院,门板有些被雨水朽了,勉强能阖上。
东方微微破晓,已勉强能看清人脸,找了许多粗壮的柴木卡门,看到墙垣边有一棵老臭椿树,枝桠恰恰高过了墙,便挽起裙摆攀了上去,跳兔般地,跃到了树头,望出去,原来这堵墙是围墙,出去就到了外面,太好了!只要从围墙出去,就可以往广阔的地方跑,到了前街就有巡城军。
她双脚凌空一跳,结结实实踩在了墙头上,回头唤姐妹。
毓娟和十五站在树下泪汪汪望着她,以为要丢下她们独自逃命,定柔唤她们:“快顺着树爬上来啊,跳出这个墙,我们就安全了。”
毓娟和十五大摇头:“我们不会爬树,这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很简单的,快!一会儿来人了!”
果然,门上响起了刀劈的声音,十五吓得“哇”一声大哭了出来,毓娟立时也吓得软瘫了,“妹妹!妹妹!救我们!救我们”
“姐姐!姐姐!救我们”
十五哭着哭着,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手扶着胸口,越喘越急,毓娟指着道:“她她哮喘病发作了”
十五直喘个不停,白眼皮一翻,栽倒地上,嘴里流出一道白沫。
门板已被乱刀劈裂掉一块,门后的柴木摇摇晃晃,定柔回头望了望外面的大道,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跳下地,回了院子,依稀记得师傅急救哮喘窒息的方法,将十五坐起,在后脊捶打了一阵,又以口相就,送了几口气,鼻息渐渐均匀起来。
弯腰在树下,让毓娟踩着自己背,顺着树干爬,毓娟闭着眼睛到半树不敢动了,定柔只好攀了两步,腿绕在树干,把肩膀给她,一手手臂托举着,费了好大劲才上到了树头,毓娟却怎么也不敢跳墙,抱着树枝抽泣的不停。
定柔重新下来,将十五抱起,扛到肩上,到树下试了试,十五重的像个小石砣,根本腾不出手来攀树。
门后的柴木哗啦塌了一堆,带血的刃在门板上时进时出,定柔心知来不及了,将十五抱到墙角的柴堆里,用柴枝盖了盖,找到一根胳膊粗的大木,对毓娟说:“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看,不要喊,抱紧树,若我之后还等不到人来,我在那边等你,咱们一起走,路上不怕的。”
第49章劫后(捉虫)……
这是邢胤辉第二次撞见无畏生死的女子,不,应该是……女汉子,握着一根大木,眼光如闪炽着冷电,竟叫他堂堂男儿生了两分寒瑟。
杀了一夜的人,手臂酸痛的像坠了石,刀锋卷了刃,明显钝滞了。前一刻屠的那两个穿丫鬟衣裳的,皆是砍了两下才入了要害,无一不是惊恐的眼神,哀求饶命的。
眼前的小姑娘,大约还不到肩头一般高,直直站在他的刀前,晨色熹微中,一双清莹莹的眸子,瞳仁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挥着大棒迎刃上来,跟他拼起了命。
大木棒与到刀相撞,微迸出火花,震的手上钝痛。
身手灵敏,每一下力道狠鸷,且不失章法,好像是个有一两分功夫的,叫他想起了堂妹。
嬿嬿,邢则两兄弟的嫡妹,也是这般年纪的时候,梳个垂髻,爱扎璎珞发绳,那次他和父亲去徐州找大伯商议事。大伯命里克妻克子,嫡生连殇,堂妹是唯一活下来的,第六任续弦夫人所出的,生下来便没了娘,大伯惜爱的掏心挖肝,亲手喂羹喂饭养大,自小进出军营,一身男孩子气,马术比骁将还勇。
小丫头那天在院子里耍弄一根节鞭,那是大伯选了上等精钢,亲手锻制出来的,小丫头舞龙飞虫,响声刷刷如霹雳,甚是凶猛,到教男儿有些汗颜。他斜靠着栏杆打趣了两句嫁不到汉子之类的话,小丫头当即一个“白蛇吐信”,鞭子凌空擦过脸颊,打在了栏杆上,劈裂掉一大块,浑似凹了半个月亮,木头屑子崩在了脸上。
他差点吓出了尿,这若失些准头,耳朵岂不就掉了?
恼羞成怒地骂了娘,小丫头也急了,操起鞭子又一顿招呼。
他难道还能惧个小丫头,抽出了随身佩剑,谁知一个没抓牢被卷走了,鞭子疾若飞链,落在了身上,衣服“敕拉”一声豁了个大口子,露出白森森的皮肉,一道醒目的红痕,疼的他龇牙咧嘴,骂了一句“草你”。
小丫头更怒了,目光直如喷出火来。
他赶紧捂脸飞跑,小丫头不依不饶在后头追,一边挥着鞭子,鞭鞭打在了后臀上,疼的火烧火燎一般,他不禁哭爹叫娘起来,到了前厅,钻到父亲背脊后头,父亲说了许多好话,又赔了个不是,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