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袍修士谢道:“玉贤兄有心了。请玉贤兄放心,我们赤云宗、善德宗、妙音宗三家联手,定能将那厉鬼拿下,万无一失。”
“这可未必,”玉贤道,“不才听闻那厉鬼滞留此地已逾百年,但凡厉鬼在阴森白骨地蛰伏百年,定是大凶。我们虽集结三家精英,也不可大意。”
“玉贤兄言之有理,”他身边的白衣修士撵须道,“之前好些道友都奈何不了那厉鬼,这事方委托到我们身上。诸位,这怕是场硬仗,断不能松懈分毫。”
众人连声附和,继而碰杯喝酒,颇有壮士临行之意。全瑛听清他们说了什么,联想起之前晴乐的话,心叫不好:
这些修士是来抓宋徽安的!
眼下白日正盛,他就是跑去废墟通风报信,亦找不到他半个鬼影。若是等到入夜再行动,他这具道童分身人单力薄,怕是要让这些修士抢先一步了。
全瑛又望了那些修士一眼,他听他们不免显露出自持自傲之情,便大胆猜测这些修士怕是仙门中的少壮英才。这些人多是金丹中期、后期修为,其中以玉贤与其身侧的白衣修士修为最高,即将步入元婴晚期。
他上回转世投入仙门还是早八百年的事,是以不大清楚如今仙门中的修士情况,只依稀记得前几日在南仙源偶遇玄文,对方三言两语提过如今下界修士资质浅薄,后继乏人,以至于他惦念了许久的新神官至今没有着落。
全瑛悄无声息地穿过此地,行至东镇口,见眼前仅一间大门掉漆的无名铺子。抬头。见一面黄麻旗,上书“避尘镇邪”,兼挂几只系着脏黄缎带的银铃铛——南土民间最流行的辟邪物件。因久经风吹雨打,那银铃铛表面已沾染黑渍。
店铺大门虚掩,几缕白烟从门缝中飘出,带出股浓烈的烟香。乾坤锦囊中的那些上界法宝轻易不出,他不如就地收些凡人的符咒法器,不求其本身有多大功效,能用就成。
毕竟这些下界修士不是大罗金仙,他无需同他们短兵相接,保住宋徽安无事即可。那些个仙门子弟看不上的粗糙法器,放到他手上,就是够用的。
他推门而入,轻声道:“掌柜的,做生意了。”
坐在老藤椅上看书的老头儿听来人是个童腔,只当他是镇上顽童,兴致恹恹地抬头,一见他身上的道袍,随即道:“神仙,我们小店的符都是次货,卖给寻常人家的,您看不上啊。”
“我不要符。有辟邪铃铛么?”
“有,”老头道,“门外挂着的就是。”
“没有更高级点儿的么?”
老头沉默两秒,试探着问:“新、新的成不?”
“几成新?”
“八,不,九成新。”
全瑛叹了口气,道:“行吧,冒昧问一下货是哪进的?”眼前的老头儿鹤发童颜,虽面色红润,却隐隐有颓败之色,再无出奇之处,想来是个曾练过气的凡胎俗骨,因天资低劣,不得门道,最后又归于俗世,靠买卖低等法器营生。
这人没有正式入门,铺中所营若能奏效,定不是他自己做的。
老头儿见他虽是孩童外貌,却懂门道,便如实答道:“这批铃铛是我五年前从州府的杂货市上淘来的,同来的还有只大号的,说是镇过凶灵,结果买回来才发现是个破的,我去杂市找那贩子也没找到,没用了。”
“那只大的还在么?”
“都破了,小神仙你还要?”
“有的话就便宜卖给我,反正你留着也是留着。”
老头儿道:“您等下,我去库房翻翻。”
屋顶漏风的小破铺子,屋中积灰,白日无光,只半截蜡烛烧出光来,不值得细看。一盏茶后,老头儿一身灰地回来,手里提着只乌漆嘛黑的铜铃,铜铃顶上系一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红绳。
这东西脏乎乎的,没个体面卖相。老头儿对它的前途毫无期许,干声道:“神仙,就这个。”
全瑛接过铜铃,指尖碰触那坑坑洼洼的金属表面,遂笑道:“行吧,这个我要了。”
“神仙,这东西不抵用,我这可不管。”
“无事,还有那些银铃铛,也来个十串二十串,再拿二钱朱砂,一百张空黄符纸,付账。”
老头儿见他异常爽快,连包东西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上许多。全瑛拿了货,道声谢,出了门直唤出佩剑,向宫殿废墟飞去。
此时离太阳下山还早得很,苍凉的荒野因人气罕至,仍比别处要阴凉上几分。
宫殿原址大得很,不少地方都被沙土掩盖。起伏不定的荒地上,只能看见不数因火烧而变得焦黑的砖石堆。
全瑛见四周无林,遮蔽性等同于无,便放弃了布置宫殿外围的打算。他循着昨夜的记忆,走到宋徽安出没的残瓦堆附近,以残瓦堆为中心,东南西北五十米处各埋下一张黄符。符上咒训并非镇邪伤鬼,而是附上轻微法力,以镇厉鬼心神,防止其动怒行凶,伤及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