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去打点水,帮我洗个头吧。&rdo;李怀昶满怀期待的看着韩平,然后又像是说明什么似的,将乌黑的发丝送到韩平面前,确实有些杂乱脏污。
韩平没有说什么,便起身去了。
午后的阳光很是慵懒,风清云游,变化万千。一株绿叶顶枝的桂树下,清水三两盆,晶莹剔透,在韩平心中,高洁的太子殿下便如水一般,无论置于何种简单陈旧的容器之内,依旧清澈。
李怀昶坐在一张破旧的凳子上,撩高了袍角,头顶发丝尽数送至韩平手中,韩平仔仔细细的舀起一瓢瓢的清水浇在手中发丝上,清凉的水平静了她伤感的心。
她觉得,不管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不管太子的身份如何尴尬,他,都不应该受到如此刻薄的待遇,此番争斗,纵然李淮璟胜了,也不能够如此对待他。
&ldo;我记得初见你是腊月飞雪的日子,你在沉鱼巷中买酒,没有看路,莽莽撞撞的撞到车碾之上,酒洒了,你愣了,哈哈,那个场景我始终记得。&rdo;李怀昶的声音依旧低沉,像是平静无波般叙述着陈年往事。
韩平没有说话,暗暗将头埋下稍许。
是的,那一次是她莽撞撞上了他的车,当时,她还是刚入宫,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天人般的男子便是当朝太子,只知道当时自身的情绪太过鲜明,仿佛周围所有的声音,味道全都一股脑的涌入耳中,鼻中。
她楞,是因为繁杂的人流;她楞,是因为泼洒的酒;她楞,是因为暗cháo涌动的梅香;她楞,是因为掀起的一角车窗后,那如玉般温润的双眸……
这些,她从来没有跟谁说过,当时的悸动,她会一直深埋心底,如果不是今日这般近交,她相信,她会带着当年的那份懵懂又鲜明的悸动走进棺材,谁都不知道。
对太子的这种感觉,与对李淮璟的感觉不太一样。
对太子,韩平是敬畏,尊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便在心中断定,这位将是她这辈子心中的神祗,是不可逾越,不可冒犯的,她需要做的,便是在远处,在心里表现对他的敬爱。
而对李淮璟,韩平觉得,他就是一坛老酒,一株奇花,酒,是她最爱喝的酒;花,是她最难割舍的花;是她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尽管这一部分,现在正在渐渐坏死,想要剥离她这个主体,但不可否认,他曾经进驻过她的身体,刻骨铭心。
感觉到轻按在头发上的动作有些迟缓,李怀昶敛下温良的眸子,在阴影之下,眸光有些阴霾,只见他轻扬嘴角,说道:
&ldo;韩平,我可以依托你一件事吗?&rdo;
李怀昶的话,拉回了韩平的思绪,立刻点头道:&ldo;殿下请说。&rdo;
&ldo;九弟掌权之后,定会对韩家赶尽杀绝,大局之下,我已然成为阶下囚,自身难保,更遑论保住韩家了。&rdo;李怀昶轻悠悠的声音在破落的院中回荡,让午后的阳光更添平静:
&ldo;但是,你不同。任何人都能看出,九弟对你甚是厚待,别的人我不敢说,但是你的要求,他多少会满足一点。&rdo;
&ldo;……&rdo;
韩平没有说话,静静的听李怀昶叙说,动作有些僵硬的在他头上浇下一瓢瓢的水,良久之后,韩平才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莫名的轻笑,问道:
&ldo;太子要韩平如何?&rdo;
若是从前,韩平心中自是有底,但现今的李淮璟,韩平想起他上回决绝远去的冰冷背影,心头霎时被酸涩充斥。
李怀昶猛然坐起了身,不管不顾浸泡在水中的乌黑长发,清明的瞳眸紧紧盯住韩平,依旧轻柔道:
&ldo;韩毓……怀孕了。请你务必要护住孩子,好吗?&rdo;
&ldo;……&rdo;
韩平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想着太子的话。
韩毓……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不用多说韩平便明白太子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了。
李淮璟想谋朝篡位,现在老皇帝生死不明,估计已经凶多吉少,而他将这一切罪行强行加注到前太子李怀昶身上,暗地里却又将李怀昶禁锢,这样他就可以在没有反对声中,顺理成章的接管一切皇权,成为摄政王,代君管政。
可是,韩毓如果怀孕了,那么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皇室正统,就算还未出生,但他的地位是在娘胎里便注定了的,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以李淮璟的个性,又岂会放任这么大一个危险在宫外呢?他势必用尽一切手段,要将韩毓腹中胎儿弄死才算。
&ldo;韩毓现在何地?&rdo;韩平思虑片刻后,问道。
李怀昶伸出手指在水盆中蘸了蘸,在他先前坐的凳子上画了几笔,形成一个图案,韩平看过之后,李怀昶便舀水将之覆盖,道:
&ldo;这是我偶然间看到的,岳父大人说过,这是韩家未雨绸缪时定下的标记,你若出得皇城,找到这个标记所在地,便是韩毓藏身之处。&rdo;
&ld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