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洪浩和黄柳,便拜别黄府众人,轻装上路。黄?本是安排了车马和船只,供二人乘坐,但却被黄柳辞了。她说回去又不赶路,也不想再次坐船溯江而上,选择和洪浩走翻山越岭的陆路,多游历一些地方,长长见识。
看着二人出城,慢慢消失在远处,站在城头的轻尘,五味杂陈,嘴里呢喃一句:“洪公子,多谢了,慢走。”
原来今日却是离火宗进宫领赏的好日子,轻尘生性孤傲高洁,自然不屑去冒领这赏赐。便对师父顾于修找个托词请了假,来此送别黄柳洪浩姐弟二人。见到二人经过,又不知该如何说话,故而并未现身,只是悄悄目送。
其实未进宫领赏的,不单只轻尘一个,三长老苏巧也是不肯进宫。她自从白马驿受大娘点拨之后,便脾性大改,深居简出,比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闺中的大小姐还要大小姐。她自然知道蜀军退兵,绝非离火宗之功,也不愿意腆着脸去做这李代桃僵之事。
黄柳洪浩随着人流,却是走不快。只因出城返乡之人甚多,须知能来京城避难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家底的。俱是拖家带口,大包小包,雇了那马车,驴车,牛车,占去那道路大半,步行之人只能沿边缓行。
不过二人也不着急,本就是慢慢游历,不赶时间。
这日路过一县邑,正值午时,二人腹中饥饿,便随意走进一家酒楼,准备用些饭菜。
看装修陈设,这酒楼颇为豪华,洪浩若是自己出行,是决计不会来此用餐,他自幼便是吃饱即可,不恋美食。但跟黄柳出行,他却作不得主。
小二一见生意上门,自然殷勤招呼,带上二楼落座,这里视野开阔,还能远眺沱江,山水相依,风景赏心悦目。
黄柳出手阔绰,一连点了好几个酒楼招牌菜肴,明显已经超出二人食量,洪浩却不敢言语,只能腹诽一番。用黄柳的话来讲,爹妈给的银子,不使白不使,反正回了山庄想使也没地方,倒不如路上花光用尽。
小二上了茶水,道:“客官稍安勿躁,本店都是现点现做,图的就是一个新鲜,故而等时稍长。”
洪浩温和回话:“无妨,我们不赶时间,你慢慢弄来”
说罢环顾四周,并无多少客人,只在一角落处,有一男子正在独饮。
洪浩细看,原是一位落拓中年男子。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衣摆处还残留着些许酒渍和油渍。一双布鞋也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磨损得露出了内里的布料。桌上菜肴甚是简单,只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只酒杯,杯中酒液已经见底,但他仍久久不愿放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落拓中年男子似乎感应到道洪浩的注视,抬头望向洪浩,四目相对,洪浩顿觉自己有些唐突冒犯,忙微微一笑,扭头错开。
落拓男子此刻却大着舌头含混不清问道:“你瞅啥?”
洪浩脸色微红,正待解释,却不料黄柳听见声音,扭头望见男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洪浩,立刻大声道:“瞅你!”一双杏眼瞪得比那落拓男子还大。
那男子一愣,显然被黄柳的英雌气概所折服,顿时不再言语,低头倒酒,嘴里低声嘀咕,却听不清。
洪浩小声道:“姐,原是我先看他,只觉此人颇有些……有些不同,故而看得久些,说来是我冒犯,你这样喝他……稍有不妥。”
黄柳却大声道:“这有何不妥,在外行走,堂堂正正还怕别人看吗?”
随即又对着落拓男子叫道:“嘿,那谁。”
落拓男子知是黄柳叫他,抬起头来迷茫望向黄柳。
黄柳道:“刚我弟弟看了你,你若觉得吃亏,那现在便让你看回来,看他也可以,看我也可以,看到你觉得回本为止,如何?”
落拓男子赶紧低头,嘴里还是嘀咕一阵,不再理会黄柳。
洪浩甚是尴尬,却对这个姐姐无可奈何。
片刻过后,小二上菜,俱是一尺多的大盘,分量十足,把个桌子铺的满满当当。两相比较,那落拓男子桌上两个碟子显得尤为寒酸。
此时那落拓男子倒酒,把个酒壶翻转,却也再倒不出一滴,便道:“小二,再给我续二两酒。”
不料那小二一脸不耐烦道:“客官,你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从本店开门坐到现在,两个时辰有多,都如你这般,我们这生意怕是不要做了。”话虽如此,但还是拿上酒壶,去给他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