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自昏迷中悠悠醒转,胸口闷得像压了石头,眼皮沉得如有千斤,半晌终于睁开眼,目光迎上阿秀焦灼的脸。
“醒了?身上哪里还不自在么?”素心挣扎着要起来,阿秀按住她:”我道是你已经看开,不料你却这般在意。”
“夫人……”素心刚要辩解却被阿秀打断:“我知道你不认,但是你这次吐血却是明明白白的,当初我是如何劝解你的,可见是我枉费心机了。”
“文正已入歧途,你们也归于陌路,铁柱已经要没了爹,你这个做娘的,也要自戕嘛?”阿秀接过莺儿递过的药,吹了一吹,用小匙喂素心,素心慌忙要自己接,阿秀不悦道:“如今既病着,还顾着这些虚礼作甚!”
素心盈了泪低头喝了一口,咳嗽起来,阿秀把碗递回给莺儿,自己给她顺背:“执着于往日,苦了自己,何必。”
“醒了?”莲儿走进来,转头示意杜鹃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自己在床头坐下,“醒了就好,姐姐担心的很,我让厨房做了补血的药膳,你且喝了吧。”
“莲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何德何能劳动两位夫人为我奔波,”说着,不顾阿秀的阻拦,强行下床行礼。莺儿放下碗,略带不满的说:“为了薄幸的男人,苛待自己也罢了,又连累两位夫人替你担忧,若是还不赶紧好起来,你的罪过可怎么算?”
素心听见羞愧不已,阿秀拿剜了莺儿一眼,莺儿吐吐舌头,扶起素心,把药丸往她手里一塞:”喏!喝了罢!以后再不可如此了!“素心带泪接过喝了。
阿秀点点头:”莺儿虽然嘴巴利,道理却是不错的,你且安心罢!铁柱再大些,便可以分封出去,你作为母亲自然可以一路去。不必为了往日的心结自苦。“
素心一怔,旋即摇摇头:”我并不这般打算。“阿秀莲儿齐齐疑惑道:”为何?“素心怅然道:”谢夫人已经将铁柱当做亲子看待,她没有生养,定会好好待铁柱,至于我,不想终日在铁柱面前触景生情,不如不去。“
”这是什么话!“莲儿嗔怒道,你是铁柱生母,于情于理,母子情分是不可断折的,谢夫人抚育铁柱,但毕竟不是生母,你这个生母躲在这里,怎会盼着他人替你尽心尽力?”
“夫人恕罪,我原本便只是一个婢女,文正心里清楚我的身份,他明里高兴,心里并不乐,也并不如外人所见那般待我。否则当初怎会为了娼妇作践我?因妾辱妻,绝非大丈夫所为。”素心垂了眼,“而且未必来日铁柱不会和文正一般以我为耻,我没有谢夫人那般出身,帮衬不了铁柱。”
“这倒奇了,‘子不嫌母丑,犬不择家贫’,铁柱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怎能和文正那种不孝子相比?你不可因为文正而对铁柱灰心。”阿秀宽解素心,拉她桌边坐下。
“且不说这些吧,先把药膳吃了,他日你去与不去,大可以从长计议,我们全如你意就罢了!”莲儿示意杜鹃揭开食盒,取出一个紫砂罐子,“喏!趁热吃了,倒头睡一觉,来日再寻来日愁!”
阿秀点点头,素心依言慢慢喝着,不一会厨房送了晚膳来,素心要起身布菜,阿秀扯住她,到底一路吃了饭,又命人送素心回去休息。
莲儿起身准备告辞,门外跑进一人带着泪痕扑通一声跪在阿秀面前:“王妃娘娘,我们夫人不好了!”阿秀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凝雪,忙问:“午后还好好的?如今是怎么了!”
凝雪哭着回道:“午后娘娘走后,我们夫人闷坐着无趣,就把蕙兰夫人送的茶点吃了一碟,当时不妨事,方才刚要用晚膳,突然腹痛不止,竟像是要滑胎!娘娘快去看看吧!”
阿秀和莲儿对视一眼,不敢怠慢,齐齐带人前往秋芹住处,路上阿秀又差人飞马去请戴思过来。刚进院子,就听见秋芹痛苦的嘶喊,阿秀心里一沉,疾步进房,见秋芹躺在床上汗湿了头发,脸色惨白,下人和稳婆忙进忙出,带着鲜血的盆子绕过阿秀等人端出房去,屋里满是血腥之气。
既然见了血,阿秀知道孩子怕是不中用了,拉住一个婆子,让她火速去库里取山参,秋芹见阿秀进来,挣命一般拉住阿秀的手:“王妃娘娘!我与侧妃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竟然下毒害我,我如今不中用了!待我死后,王妃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阿秀握住她的手:“现在是什么时候!说这样的话!你的孩儿一定保得住,你撑住,我找了戴思大夫,定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莲儿闻听秋芹所言,又见地上一片狼藉,早已大惊失色,如今被血气熏得阵阵恶心,不由得捂了嘴。阿秀扭头看向莲儿:“你去!去通报王爷,让王爷速速回府!”转而又向莺儿,“你如今带人去别府,喊蕙兰过这府里来!”
等待如同汪洋,阿秀觉得压抑漫长,眼睁睁看着秋芹数度昏厥,往日何等鲜妍的美人,现在如同鬼蜮一般,阿秀觉得惋惜之余,疑惑更深:蕙兰为什么会下毒?既然交好,如今这样岂不是太明目张胆落人口舌?而且自己也吃了一块,为什么没有不适?
待得戴思到府,秋芹已经昏死过去,救人要紧,戴先生慌忙取出银针刺下以后,出血渐渐止了,少不得又一番折腾,胎儿落下,保住了母亲。
阿秀早已知道孩子没有保住的可能,但是听闻戴思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难过,不是她枉做贤德,实在是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罢了。有子无子,一府之内也好,放眼天下也罢,都是安身立命所依傍的根本,自己子息缘薄,所以见不得这孩子尚在母体就骤然夭亡。
正待和戴思深谈,莺儿恰好引了蕙兰进来。阿秀见蕙兰脸上有惊惶之色,不由得冷哼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