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没睡,没睡意。
每一个刹那都满怀期望。也是每一个刹那都心如死灰。
于是生生把一夜,熬得像几载荒年。
卯时唐玉树吐了一次。
榻上之人有了动作,早被晴日惊雷劈得模糊了情绪的林瑯万分欣喜。
可他也没醒,就是躺着仰面呕吐——怕他被呛到,林瑯替他小心翻了身清理呕吐物,一面吃力地翻着沉重的他,一面因再度承受期望的落空而失声嚎啕了起来。
待他吐完,林瑯用毛巾替他擦拭着领口的污秽,也就突然想起唐玉树为了救自己扭伤了脚的那次——他生性温和,却在温和的背后默默扛起一份可靠的强大,在自己的面前他向来不曾有过怯懦——当时的他看着肿成两倍大的脚踝,却说:“没得事!这种小伤算得啥子?”
陈逆喜好武术,对上过战场的唐玉树倍感崇拜,那时候他还兴奋地问唐玉树:“那您被刀砍过吗?”
唐玉树自然不是个聪明的,只嘚瑟地把脸一扬:“当然砍过!我还被狼牙棒敲过脑壳呢!”
“我看你脑袋被门儿夹过!”林瑯听得心疼,却不愿展露心思,只会怒骂。
想到这里,林瑯被傻子一般的唐玉树逗得破涕为笑。
这半夜来耗尽了气力,半摊着躺在唐玉树身边,林瑯攥着他的手兀自说起了话。
“睡吧,睡饱了醒来——睡久一点也没关系,但要记得醒。”
“活儿还多呢……所以没你不行。”
“或者我们撤掉几张桌子?这样以后也不用太累。”
“日进斗金啥的——我也是说笑呢,你且不必当真。”
“……赚咱俩够花的就行,要紧的是好好过下去。”
“平淡点儿没关系。”
“辛苦点儿其实也没关系。”
“你在就行……”
把焦急也罢恐慌也罢,所有会让唐玉树担心的情绪都用力吞下;掺一点点笑意好了——当然也不能太多,太多会显得假。谨慎琢磨出一份最恰当的语气来,与身边沉睡的人只当是寻常叙话,说不定他就会向寻常一样醒过来,望着自己,冲自己笑,或者,续下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