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就不能换个玩法?”上官以手抚膺,“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严阙欺身上前,勾住她脖子:“好上官莫生气,下次再不敢了,”余光又扫到那张琴,“坏了这么久,修它做什么?”
“公主不能沉迷诗文而疏忽了其它,”上官思忖片刻,好整以暇,“贤妃娘娘要生气的。”
严阙摆正身子,盈盈的眸子总像汪着一池春水:“母妃来过了?”上官小心翼翼点头:“恩。”
上阳宫就在墨阳宫西北,严阙来到时,见她的两个姐姐一个在旁调弄熏香,一个跌坐地上抱琵琶吟唱,贤妃则半卧软榻,用手撑起脑袋,醺醺地美目半合。
严阙走进来,无意间便打断眼下的其乐融融,歌罢曲终,香倒是还在燃,却也靡靡的。贤妃睁开双眼,缓缓微笑:“琼月来了,坐吧。”
她只是说,不见动,也没有婢人来上坐,两位公主更是漠然,严阙心口寥落,仍是一笑:“谢母妃。”说着就近席地而坐了。
贤妃生得美,与晚辈交流时又很端荣,合乎严阙对母亲的一切想象,她柔柔发问:“近来六艺学得可还认真?”严阙羞赧低头:“练琴落下了…”贤妃莞尔,拉起她手来:“没关系,慢慢来。”
严阙迟疑了下,心中霎时冰雪消融,这时贤妃突然话锋一转:“听闻你又去陛下殿上了?”手也跟着抽开,严阙似是留恋,虚握了握,放回身侧道:“是。”
贤妃意有责难,语气也冷了几分:“说过多少次别去烦他,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呢?”
香料燃尽,无人去添。
原来关心都是假的吧,严阙不忿,思绪起伏一日终是逼近极限,声音也低的很:“父皇苦闷,期待儿臣问安。”
殿内静极了,贤妃垂眸看着头回顶撞自己的女儿,竟不知如何是好,哼哼一声:“到底是跟着陛下去过洛阳的人,合该比我们更了解你父皇。”严阙惊觉抬头,恰撞上母亲的一目凉薄:“母妃何出此言?伤儿臣的心!”
话说得极重,连贤妃都愣了,却不知,诸如此类的,过往在严阙心中酝酿过千千万万次。
“你会哭父皇才更疼你么?”垂落榻沿的手被八公主一拂打落,“父皇为何从不叫我与瑶月问安?”
是了,这两位怎会如此凑巧与自己同时出现在母妃寝宫,该是专门等着她呢。严阙环顾一周,缓缓站起,心里说不上是悲是气:“因为你们素来不会与父皇分忧罢。”
“你…母妃!”八公主鼻子一皱,便欲哭出,严阙苶然疲役,转了身去,却被贤妃厉声叫住:“严阙,给你八姐赔礼。”
“母妃,我今日很累了,有什么改日说可好?”严阙怏怏别过眉眼,对曦月浑不在意道:“那就抱歉。”八公主岂能听不出此间的随性与奚落,不依不饶上前扯她袖子:“休想,跟我到父皇面前说理去!”
烛火摇曳不定,许是灯芯太长了,严阙盯着自己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心想,世间既有亲情在,便不该有不被爱的孩子。
正思忖着,袖口忽然一松,曦月方才还近在咫尺的手被道不弱的力度甩开了去,严阙未及反应,已听见曦月的哭号:“五哥!你每次都偏心!”
严华长身玉立,不动声色地用手在严阙腰间一带,便将她拢进了自己的影子里,一道冷厉的眼风扫去,曦月立马闭了嘴。
贤妃起身,喜上眉梢:“我华儿回来了,快让母妃好好看看。”严华跨步上前,把脸交到母亲手里,贤妃爱不释手,思及儿子前线拼杀的情景,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怎么回京这么久都没来看母妃?你知道这三载我日日提心吊胆,如今见你毫发无损站在我面前,仍像在梦中一样,这回就不走了吧?”
“前朝事忙,一结束立刻就来了,”严华低笑着,整个人坐在昏黄的光晕里,一双眼睛连带身上的绸缎却比黑曜石还亮。
他起身剪了灯芯,将灯罩放到宫人手里,一拂袖又坐回原处,眼睛将瑶月、曦月、琼月一一看过,嘴角噙着笑道:“母妃不是向来喜静么?”
贤妃有意言他,轻抿了口蜂蜜调的菊花茶,才开口:“也不总是如此,不过眼下确实乏了,三个丫头就先回去吧。”
大好的机会被人破坏,八公主是心有不甘的,眉毛一挑:
“不去父皇那也行,就在母妃这理论,严阙,你错了没有?”
室内亮了一个度,每张面孔都无端发白,贤妃未发话,严华却蹙了眉头,转身问母亲:“严徽如今这般没教养了么?”徽,是八公主的闺名。
此话是看着贤妃说的,警告之意,越发明显,八公主一张脸白涔涔,知道这下没人能帮自己了,果如她所料,母后面色变了变:“我与你皇兄说话呢,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