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宫灯绘着金云,外有流苏烘托,显得格外艳丽端庄。徐青阳头一次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喜欢?”
徐青阳霍然转身。只见重重帷幔后,一道秀颀朦胧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怔愣住,就听到前头传来刘进忠的声音:“徐二小姐,还不快向陛下行礼?”
此时此刻,她已经往日里学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忙跪了下去,磕头道:“臣、臣女参见陛下。”
一双金靴映入她的眼帘,接着上头又响起那如空谷幽兰的男声,“抬起头来。”
徐青阳屏息,缓缓地抬起头,一眼看见了眼前的男子,他目若剪水,肤若凝脂,竟是比女子还要秀美。她不禁想起了当日林如筠的话——当今圣上,确实是个很美的人。
宋衍澈对上她的眼睛,眼中似微微一漾。刘进忠观察着他的神色,忐忑不安道:“皇上,这徐二小姐,可是您要找的人?”
宋衍澈弯唇一笑,笑中却毫无温度,“确实像。”
刘进忠瞬间冒了一身冷汗,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请陛下再宽宥几日,奴才再仔细找找……”
宋衍澈不置可否,而是弯下身亲自扶起已经呆住了的徐青阳。刘进忠颤声道:“皇、皇上,可要老奴把徐二小姐送出宫去?”
“不必了。”如葱的手指描绘着徐青阳的眼睛,“徐泰和的女儿,也好。”
刘进忠在宋衍卿身边伺候多年,深谙其秉性。众人皆以为当今圣上温和宽厚,情恕理遣,可他知道,当今天子一怒,仍旧可以伏尸百万。“皇上的意思是?”
“带她下去,给她上红妆,再换一身妃色的衣裳。”宋衍澈对徐青阳展颜一笑,“在找到她之前,你就是她,好不好?”
晨光乍破,徐府里各个院子渐渐都响起了人声。徐玄英夫妻,谢氏,徐西陆听闻消息后,全都相继赶了过来。
徐泰和和张氏在大堂内枯等了一宿。张氏急得来回踱步,相比之下,谢氏就显得淡定得多。“夫人,您不如坐下来等罢。现在宫里的情况咱们也打探不到,您就是把鞋底磨破了,也没有用。更何况,那刘公公也说了,青阳进宫,是件好事。”
想到这一层,徐泰和心头的沉重减少了几分,叹道:“我也不求青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但求她能别连累徐家。”
张氏却是一计冷眼扫了过去,“是,你是不心急。反正徐府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还有谢家庇佑。我等自然不能与你相比。”
“夫人此言差矣,青阳若是真的有那个福分去伺候圣上,对徐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张氏冷哼一声,“你说的倒轻巧。眼看平西候的人就要上门来接人了,我们又该如何同他们解释呢?”
“有什么可解释的?”徐泰和甩袖道,“现在是宫里在要人,换成是他们,照样也得把人乖乖送去!”他无意中瞟见坐在一旁的徐安宁,只见后者脸上写满了恐惧,浑身紧张得仿若拉满了弓的弦。徐泰和顾不上安慰女儿,严肃地问:“月元节那日,你姐姐究竟招惹了什么人,你赶紧告诉父亲。”
徐安宁拼命地摇着头,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我不记得了……”
徐泰和无奈,“这也没过去多久,你怎就不记得了呢?你再仔细想想。”
“父亲!”徐安宁就好像是被主人虐打的小狗一般,求饶般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看到徐青阳和哪家公子接触,也清楚那玉钗是当日是在何人身上,可她不能说。她年纪虽小,也知道自己姐姐在刘公公面前撒谎,就相当于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徐安宁的脑海中闪现出徐青阳头身分离,鲜血淋漓的模样——她哭得更凶了。
林如筠忙走过去安慰她,她一头扎进林如筠的怀里,颤声道:“嫂嫂,我姐姐她会不会有事啊?”
林如筠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只要她没犯错,就不会有事的。”
一直在沉思的徐西陆开口道:“嫂嫂,靖国公府与安定候家一向交好,不知靖国公老夫人可否进宫打探一二?”
徐泰和如梦初醒,赞同道:“对对对,青阳被皇上连夜召见入宫,皇后这时候应该也知道了,问她最清楚。”
林如筠连连点头,“我就去遣人去国公府一趟。”
“还遣什么人啊!”张氏催促道,“你亲自去!”
“母亲你莫急,我现在就去!”
林如筠走后,徐玄英忽然莫名地笑了笑,对徐西陆道:“端亲王素来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更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二弟不是和端亲王素来交好么?怎么不去问问小王爷,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还未等徐西陆回应,徐泰和便斥责道:“你是还没睡醒么?端亲王再是和皇上亲近,到底是个男子,你让他去过问后宫之事?”
徐玄英脸色一变,轻声道:“是我疏忽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日,结果还是得等消息。徐西陆沏了一杯茶,递给谢氏,低声道:“谢夫人,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莫非……您知道了什么?”
谢氏接过茶盏,淡淡一笑,“就你聪明。”
“还请谢夫人指点一二。”
“当今圣上对后宫佳丽素来不上心,后宫里已有几年未曾有新人。数年前,皇后也怀上过皇嗣,但不知怎的,皇子没有保住,从此之后皇上更是很少踏入后宫。故多年来,也未曾有宾妃再怀上皇嗣,这让太后如何能不急?前不久,她就把自己的亲侄女,沈国公的小女儿接进宫里,竟半强迫地让皇上给她封了妃。你也清楚当今的形势,沈国公在朝中一家独大多年,好不容易有个谢氏能与之抗衡。沈家女在这个时候入宫为妃,多少双眼睛盯着,万一她在上下嫡长子……”谢氏苦笑道,“只恐怕十个谢家都比不过了。”还有句话谢氏不敢说出口,太后姓沈,若将来的储君也是沈家女所出,只怕这整个江山都要分给沈家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