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这样抱过你?”宋衍澈轻喃了一声,接着又顺势把徐西陆压在栏椅上,倾身覆来,一手捏住他的脸,一手指腹擦着他的唇,“是不是这样玩弄过你?你们都在王府里,都做了些什么……告诉朕,嗯?”
“皇、皇上请自重!”徐西陆知道宋衍澈久病方愈,不敢用力反抗,直到一双冰冷的手伸到自己的衣襟里,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猛地将身上的人推开。
宋衍澈被猝不及防地一推,险些站都站不稳。徐西陆喘着气,看着他眼里逐渐染上愠色,正准备接受他的怒火,他却忽然别开了头,重重地咳了起来,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连脸颊都被熏起了红潮。守在外头的刘进忠见了,忙跑了进来,替皇上顺气的同时,还不忘斥责徐西陆,“大胆,竟然对陛下动手!”
对天子动手,是会掉脑袋的大罪。徐西陆连衣衫都来不及整理,再次跪下,“微臣知罪。”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在门口的下人不可能听不见,可却没有一人出现,想来是早早地就被人给支开了。宋衍澈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含着腥气,唇色如血,好似随时都会昏过去,吃了刘进忠随身携带的药丸,才渐渐地缓了下来。“西陆,抬起头,看着朕。”
徐西陆缓缓地起身,对上他的双眸。
宋衍澈忽而一笑,周身的寒意化成一滩秋水,“朕不怪你,是朕……太心急了。”他静了良久,又道:“沈氏一案,你或多或少也立了功。刚好兵部空出了一个兵部侍郎的位置,就由你来顶上罢。”
兵部侍郎乃正四品下,徐西陆一升就是两级,以后每日要进宫上朝,也要……天天见到他。
“怎么,你不愿意?”
“臣不敢。”徐西陆磕头谢恩,“臣,叩谢皇恩。”
“总有一天,朕会让你心甘情愿地,一步一步走到朕的身边。对了西陆,”宋衍澈不经意道,“你还记得……谢青苏么?”
徐西陆维持着大礼的姿势,一直到宋衍澈的脚步声完完全全地消息,他才慢慢地直起身,脸色木然,久久不动。
落桃端着云吞面走来,瞧见徐西陆跪在地上,惊讶道:“徐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徐西陆回过神,问:“你方才,有瞧见什么人吗?”
落桃疑惑道:“没有啊。”
徐西陆闭了闭眼,“没事了。”
次日清早,宋衍卿从京郊一路奔波,回到王府时辰还早,本以为能赶上和徐西陆一同用早膳,落桃却告诉他,徐西陆天还没亮就回徐府了。
“回徐府?”宋衍卿不悦道,“他回徐府作甚?”
徐府是人家的家,怎就不能回了。当然落桃没敢说实话,“徐二公子说徐府出了事,他得回去看看。”
宋衍卿有些气,恨不得现在就去徐府把人抢回来。可马上就到了上朝的时辰,他再是不愿也得更衣进宫。
天将破晓,徐泰和在徐氏祠堂前,负手而立,长明灯把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徐西陆踏入堂中,对着他的背影,拱手作揖:“父亲。”
徐泰和盯着柳氏的牌位,道:“你大哥的事,你可知道了?”
徐西陆轻轻“嗯”了一声。
“这几日,为父四处奔走周旋,只是如今前朝风雨飘摇,各大世家自顾不暇,为父能做的,到底有限。”徐泰和摇头叹道,“你大哥,怕是保不住了。明日,张氏的死讯便回传来府上,等她的丧事办完,我会给你母亲一个正室的名分,以后,你,就是徐家的嫡子。”
徐西陆沉默着。
“世家的兴衰,不过在天子一念之间。今日落马的是沈氏,谁又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西陆啊,为父希望你守好这份家业,万事以家族荣辱为先。你要记住,这天下只有一个主人,便是当今圣上。”
第92章
正如徐泰和所言,次日张氏的死讯就传了过来,说是病死的。可下人都说,张氏疯虽疯,身子倒一直很康健,怎会无缘无故突然暴毙。张氏究竟是怎么死的,恐怕只有徐泰和一人知晓。
徐泰和平静地料理了张氏的后事。前院设下灵堂,横梁上挂上了白布和纸灯笼,张氏的牌位也抬进了祠堂,一切都是按徐氏正妻的标准,表面上给足了张氏最后的体面。
张氏死后,按照惯例,徐泰和要守孝一年。虽然发妻死后立刻迎娶继室的大有人在,但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徐府再也经不起任何蹉跎,哪怕一个五品御史的参本,都可能成为日后将徐府烧为灰烬的星星之火。故此,谢氏必须再在贵妾的位置上坐一年,可是下人已把称呼她的“谢”字去掉,都称她为“夫人”。也对,如今在徐府里,也只有她一位夫人了。
徐玄英身上除了背负着一条人命,还有和沈氏的勾结之罪。圣上体恤徐泰和是位老臣,这些年来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他的份上,留了徐玄英一条命,革去他的官职,流放西境二十载。西境乃荒芜之地,终日都是漫天的黄沙,水源短缺,每年渴死的大有人在。徐玄英流放到那种地方,二十年后命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徐泰和为了和沈氏撇清关系,不许任何人送他。
徐玄英离京的那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骄阳当空,盛夏蝉鸣。相比蓬头垢面被赶出京城的沈家人,徐玄英的身上还算干净。他一身粗布青衣,头系纶巾,像一个进京赶考,又不慎落榜的落魄书生。押送他的两个官吏还算客气,“走吧,徐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