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靓靓挨着她撒娇:“放心啦,爸的手术不会有问题的,安心。”
何娟萍先回去休息,靓靓让老爹赶紧睡,自己在医院门诊大厅等着,成栎出了会诊室,看见靓靓斜靠在椅子上:“等很久了?”
她忍住哈欠:“还好,走呗。想吃什么?“
“那胖嫂饮楼还开着吗?”
靓靓噗嗤一笑,会意道:“鲜肉大馄饨和冰激凌打蛋?”
“嗯。”成栎微笑点头。
两人并肩穿过文化广场,人潮早已散去,深夜的饮楼,灯火通明,两层楼的民房改造成的馆子,空调强劲的吹着,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在吃夜宵。自成栎有记忆以来,这块“胖嫂饮楼”的白底红字木招牌就挂在老城区中心大街和瓜皮巷交叉路,近些年旧城改造,周围的一圈地都拆了,靓靓说,这幢青砖黑瓦的两层古楼跟文物沾了点边,所以保留了下来,摇摇欲坠的矗立在路边。
成栎和靓靓踩着咿咿呀呀作响的木制楼梯上楼坐定,靓靓拿纸巾擦了擦桌板,楼下老板娘叫:“三号桌。”
“来了。”靓靓按下成栎,端了夜宵上来,南方馄饨和北方不一样,用的是薄如蝉翼的碱水面皮,竹刀粘一层猪瘦肉贴在面皮上,四角随便一捏,扔进滚烫的沸水里十秒钟便捞起来,高汤做底,放入虾米、紫菜、蛋皮、葱花;冰激凌打蛋也是饮楼特供,用古早的光明冰砖拌上个新鲜的生鸡蛋,加葡萄干杨梅干和黑芝麻,搅成软冰激凌,夏日消暑的佳品。
成栎吞下一个馄饨,满足的叹气:“我第一年在霍普金斯,感觉书读的快要死了,连续大半年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差点抑郁。有一天半夜两点从实验室回家,巴尔的摩很冷很冷,我边啃汉堡边想,如果现在路边有馄饨卖,50刀一碗我都舍得。”
“你是学霸诶,也读的这么苦?”
“头上那学霸的光芒,……。”成栎赞了口美味继续道:“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很辛苦的。”
“你学有所成,学有所用了。”靓靓说:“现在苦尽甘来呀。”
苦尽甘来?成栎暗暗一笑,读医哪有苦尽甘来一说?
“靓靓,在很多外科医生的眼里,病人只分能治疗和不能治疗的。”成栎见她眼角眉梢都是愁容,安慰道:“叔的毛病不算棘手,属于能治疗且能治好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嗯。我知道。”靓靓点点头,“虽然我的专业知识让我明白这不是大事,但是他是我爸,你也说了没有一个手术是百分百的,所以不一样的。”
成栎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也不再说什么了,默默的吃完了一碗馄饨,还把大玻璃杯里的冰激凌都解决了,拿纸巾擦了擦嘴。
成栎晚上住靓靓家,他上大学那年,程叔在枫城的旺地外滩买了新房,一家搬离了原来的公安家属楼,他近些年回来虽少,但是程驽飞还是专门给他留了个房间。
近段时间听说老房子要旧城改造,程驽飞还专门打了电话跟成栎说:“还好那旧房子留到现在,现在拆迁,你没卖了也是赚了呀。”成栎笑笑说是,他不愿意拆的,母亲离世这么多年,这幢家属楼的小宿舍,是母亲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了。
第二天早上是阴天,没出太阳,病房里的程驽飞早早醒了,换上手术服躺着看天花板,他一夜没睡,隔壁床有个帕金森病人,一晚上在拍床,砰砰砰震天响,是帕金森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他从四楼病房的玻璃窗看出去,对面急诊住院的大楼灯火通明,赭红色的墙,白色小小的窗户黑灰色的框,人影瞳瞳。他想,生病可真不好啊。
确诊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腿脚越发的不利索,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没想到居然是这玩意。孩子们虽然说这是良性的,割了就没事,但是他又不是没常识,这玩意长在脊椎骨上,可不是小问题,他有个同事,做个椎间盘突出的手术三年了还要靠轮椅,这又不是割盲肠,放个屁就好了。
他看到成栎推门进来,旁边有一个年资轻的医生跟着,护士已经给他量了血压体温和血糖,成栎蹲下身,柔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年轻、温和、坚定,充满了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平视着程驽飞:“程叔,阿姨和靓靓在做术前谈话,我去准备,你不要担心。”
程驽飞胸脯拍的啪啪响,嗓门又虚又大:“我才不担心。”他看见成栎笑了笑起身,他看着成栎的眉眼,想起成思宇和贞月——思宇当年是刑警队里有名的帅哥,眼睛深邃明亮,睫毛像水草这么长,笑的时候左半边脸隐隐还有一个狭长的酒窝,成栎比思宇更清秀俊逸点,加上多年手术台练出来的平静和沉稳,靓靓说,成栎是智慧和美貌并存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