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李先生手下管家与仆役,皆是精明能干之人,他传令下去说要摆宴,不一会儿功夫,这酒宴便已经准备妥当,只见美食佳肴如流水般摆到桌上,各人的酒杯中也早已斟满了美酒,于是众人便开始海喝牛饮,放开了胃口狼吞虎咽。一时之间,这大厅之内热闹非凡,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张君宝推说自己是道士,不能饮酒。江龙帮众人不依不饶,说他不够意思,前几天还与众人喝过酒,今天怎么又孬了?非要他表演凌空取水的戏法,他哈哈一笑,说:”诸位,真真对不住,今日贫道随身并没携带这把戏的道具,你们要我表演戏法,那真是要了贫道的小命了。“众人失望之余,又跟着一顿猛喝,于是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归无计传音问:”张兄,你为何执意要隐瞒功夫呢?“
张君宝反问道:“无计,你说这天下是否真有天下无敌之人?”
归无计想也不想,便答:“若说有,只怕只有张兄了。”
张君宝说:“无计,你错了。即便我武功再高上十倍,也不敢妄称自己天下无敌。”
归无计一愣,没想出如何作答,又听张君宝说道:“自古凡是练武之人,只怕鲜有人逃得出欲念二字,或以武求名,或以武求利,或以武求色,或以武而求长生。凡此种种,即便此人武功登天,照耀当世,可以得偿所愿,享那一时之福,但到得头来,却鲜有善终之人,何也?”
归无计答不上来,张君宝叹道:“人趋于欲念,亦往往为欲念所驱,有所求,则必有争端。有争端者,树敌必众也。武功越高,则克敌亦越多,声名亦随之水涨船高,经年累月之下,莫说相识之人,便是素昧平生的路人,只怕也会贪图此人的名声,觊觎此人的武功,嫉妒此人的运气,于是种种阴谋诡计,便会不请自来。然而武功再高的人,也难逃生老病死,也会有打盹疏忽的时候,只要稍露一丝破绽,只怕便会被人趁虚而入,落得惨死的下场。”
归无计想了想,说:“所以张兄便想隐于众人?”
张君宝答道:“正是。无敌者,或无人可与之匹敌,或无人欲与之为敌。古人云:仁者无敌。我却以为:隐者方可无敌。你若居于暗处,则敌人不知你底细,又与你毫无利害可言,便不会找你的麻烦,更不会全力与你为敌。所以,隐于暗处者,方可厚积而薄发,终成巨浪滔天之势,即便是以弱搏强,扮猪吃虎,只怕亦非不可。”
他举起酒杯,微微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笑容,继续传音:“就好比敌人要在这酒杯中下毒,若他知道我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则必会周详布置一番,用天下最难防的剧毒,布下重重诡计,让我防不胜防,终于会着了他的道。但如果他轻视于我,找些江湖上下三滥的蒙汗药,胡乱掺在酒内,以为我会轻易上当,那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归无计“嗯”了一声,悄悄点了点头,深以张君宝所言为然。
张君宝又望了归无计一眼,见他再无反应,苦笑了一声,复又传音:“无计,你是木头么?我是说这酒里被下了蒙汗药。”
归无计“啊”了一声,忍不住叫了出来:“酒里有蒙汗药?!”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皆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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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众人正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听到归无计的话,无不愕然相视。归无计见众人望着他,慌忙说道:“我是说这酒中味道酸酸的,有股药味儿。。。。。”
大伙先前已经喝得得意忘形,已经不管酒是什么滋味儿了。经他这么一提醒,顿时都回过神来,觉得这酒的味道酸中带甜,确实不好喝。但要说其中下了毒药,却也难以断言。
毕竟,这蒙汗药,席上确实无人尝过。
老黄头站起来问:“无计兄弟,你当真确认这其中有药。”
张君宝传音说:“跟着我的话,一句句说,莫急。”
于是只见归无计呆呆的念叨:“其中有蒙汗药,此事千真万确,但药量不大,发作也慢,你看一旁的毛刚兄弟,于四刀兄弟,还有李冉兄,徐斗米兄弟,这四人饮酒过量,都已经有些中招了。”
众人瞧去,只见这四人都已经迷迷糊糊,反应迟钝,只是机械的举着酒杯,手上摇摇晃晃,眼神呆滞迷离的望着席间。老黄头一拍大腿,说:“对啊,毛刚兄弟酒量惊人,于四刀也是来者不拒的好汉,今天又怎会如此不济?”
李先生站起身来,脸色慌张,对众人说:“诸位,李某绝非阴险小人,这酒中有药一事,李某万万不知。请诸位一定要相信在下。”
归无计一字一句的说:“这下药之人手法不熟,又不知道药性药量。而且丝毫不知掩饰,居然在酒席上滴酒不沾,李先生如要下毒,只怕不会做的如此愚笨。”
众人急忙张望,这席间滴酒未沾之人,除了张君宝之外,只有王大胆等三人,这三人重伤稍愈,是不能饮酒的。
李先生稍加思索,便已经了然于胸,走到王大胆跟前,说道:“王兄弟,你身上的蒙汗药呢?拿出来给我瞧瞧?”
王大胆露出惊恐之极的模样,兀自强辩道:“你莫要血口喷人,老子在你们这儿躺了两天,到哪儿去找蒙汗药去?那道士也一口酒没喝,你怎么不去找他?”
李先生冷笑道:“张道长如是奸细,万万不会治好白三少爷的伤。而你下手如此之狠,定是受人之托,前来杀人灭口。”
归无计忽然说:“这蒙汗药,只怕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就藏在。。。。藏在。。。。。哪儿?裤裆之中?你怎么不早说?”
江龙帮中跳出两位好汉,想把王大胆制住。此人原本受伤,本应该丝毫反抗不得,孰料他一跃而起,使出一招回头望月,把两人打倒在地,随即撒腿狂奔,往大厅口跑去。吴昊林想掏出暗器截他,岂料蒙汗药突然发作,手一软,暗器掉在了地上。这王大胆加紧脚步,已经跑到了门口,众人坐在席上,此刻腿脚发软,已经追之不及。
只见这王大胆突然脚底拌蒜,大叫一声便摔倒在地。手脚并用,拼命挣扎,但仓促间竟然站不起来。李先生叫道:“李蛋,快帮我把此人拿下。”众家丁急忙上前,把此人绑了个结实。随后依着归无计之言,在他裤裆中一阵搜索,果然掏出一包药粉,一闻之下,异味扑鼻,也不知道这人多长时间没洗澡了。众人见状,差点纷纷呕吐出来。
归无计纵然逆来顺受,此刻也不禁多有怨言,张君宝哈哈一笑,传音说:”无计,他这药包的严实,下药时并未用手触碰,你如若克服心魔,其实半点也不用担心。“
归无计无可奈何,唯有将信将疑。见众人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口口唾沫往王大胆身上吐去,心中也颇感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