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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ldo;外公不想出国，只想呆在家里。&rdo;

落叶归根，倦鸟归巢，他不想做死在外面的游魂野鬼，也不想把有用的钱财浪费在这无用之躯上。

英勇鼓起勇气哭着问：&ldo;爷爷，您要死了吗?&rdo;

他不如灿灿聪明，但很敏感，从姑姑和小叔的悲痛中解读出这一信息。

胜利此刻更敏感，觉得小侄子的疑惑也带有攻击性，扭头呵斥：&ldo;臭小子，你胡说什么!&rdo;

英勇吓得后退两步，泪汪汪的，嘴瘪得像个没牙的小老头。

多喜忙劝住胜利，轻言细语地安慰孙子：&ldo;人都会死的，爷爷一点不害怕。&rdo;

英勇对死亡还没有完整的概念，得知爷爷即将走向这一未知领域，他心中充满不安与迷茫。

&ldo;爷爷死了以后会去哪儿?我能来看您吗?&rdo;

&ldo;能，不过得等你活到爷爷这个岁数或者更老才行。&rdo;

英勇伤心极了，呜呜地哭起来，多喜这会儿顾不上哄他，对灿灿说：&ldo;灿灿，你和小勇到外面去，外公想跟你小舅说几句话。&rdo;

灿灿点点头，上去牵住表弟的手，英勇顺从地跟着他出门去了。胜利以为父亲要向自己交代遗言，更是泪雨滂沱。

多喜扯过枕巾为他擦脸，柔声劝解：&ldo;胜利，不要哭，人早晚要经历这一步的，给父母送终是人生的必修课，过了这个坎儿才能长大。&rdo;

这痛苦哪是言语能够抑制的?胜利无比恐惧，父亲是他人生的支点，他还无力应付天翻地覆的蜕变，怕今后找不到人倾诉生活的酸甜苦辣，怕放学后没人等他回家，怕别人有父亲谈心，而他没有，怕遇到挫折时没人给他建议和鼓励，怕孤独，怕迷茫，如果失去父亲是成长的代价，他宁愿永不长大。

&ldo;爸爸，您去医院吧，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会出现奇迹的。&rdo;

多喜不愿再伤孩子们的心，哄着他说：&ldo;好，爸爸会去医院，但是胜利啊，你必须坚强，生老病死是躲不过的，你出生时爸爸已经老了，现在走并不算早。你爷爷奶奶走的时候我才十岁，比你现在还小七岁，当时也怕得要命，可有什么法子，生活还得继续，幸亏有你大伯和大姑妈，是他们合力把我拉扯大的。你也算幸运，有四个哥哥姐姐，爸爸不在了他们会照顾你。&rdo;

胜利愤恨摇头：&ldo;我不要他们，他们一个都靠不住，不是自私就是冷酷。&rdo;

&ldo;不能这么说，至少你大哥大嫂对你是真心的，其他人看在爸爸的份上也不会不管你。&rdo;

&ldo;可是他们都不可能像您这么爱我，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rdo;

温馨告白裹着刀片，多喜和泪咽下，笑着问：&ldo;真的?你真这么认为?爸爸是个糟老头子，又没钱让你过上等生活，哪里好啊?&rdo;

胜利抬起头，真挚地仰望他，如同树苗仰望赐予他阳光雨露的天空。

&ldo;从小到大你都很关心疼爱我，没让我吃过苦受过穷，经常给我买玩具，带我去旅游，小学时就领我去旧金山看姑妈，还带我坐游艇吃大餐，我把我在金门大桥下的照片拿给同学看，他们都羡慕得不得了。您还从不打骂我，我做了好事您会表扬我，做了错事您也会耐心跟我讲道理，我对比其他同学的父亲，他们都没您通情达理，没您疼孩子。爸爸，您对我这么好，我还没报答您，求您多给我点时间，我想让您享福啊。&rdo;

一席话让十七年的辛劳烟消云散，多喜不住笑着点头，拉他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看着这个老来子，他庆幸当初做了明智的决定。

&ldo;儿子啊，你已经报答我了，抚养你这十七年就是我的福气。你哥哥姐姐们出生时爸爸还年轻，不懂如何做父亲，我没给他们换过尿布，没喂他们吃过东西，没在半夜里抱着他们哄他们睡觉，没陪他们做过游戏，没给他们讲过故事，还做了很多错事，给他们造成了伤害，后来清醒了成熟了，他们也都长大了，没法从头弥补。你不一样，你是我亲力亲为抚养的，我亲手料理你的吃喝拉撒，从你睁眼那刻起就一直陪着你，你睡觉是什么姿势，爱吸哪根手指头，什么哭声代表尿床，什么哭声代表饿了，笑是为什么，发脾气又是为什么，我都知道得比任何人清楚。你让我真正体会到了做父亲的乐趣，弄懂了教育孩子的方式，这是很多男人一辈子都没学会的道理啊，多亏有了你才让爸爸的人生获得了圆满。&rdo;

多喜信因果，每个孩子都带着夙缘降生，有的来向父母报恩，有的来向父母讨债，能够父子情深，相互理解、爱重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善缘，他和胜利大概是其中之一。

胜利与父亲抱头痛哭，良久，在多喜哄劝下停止哭泣，并且醒悟到自己的举动很不恰当。

爸爸生着重病，我应该哄他开心，怎么反过来让他伤心呢?

他用力擦干眼泪，想说一些宽慰人的话。多喜先握住他的手问：&ldo;胜利，有件事爸爸一直想问你。这些年，你想妈妈吗?&rdo;

胜利愣了愣，摇头：&ldo;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rdo;

他的母亲在他尚未满月时就跟人私奔了，走时还卷走多喜十几万工程款，秀明等人提起她就咬牙切齿，胜利也认为这女人不是东西。

所以当多喜问他恨不恨母亲时，他犹豫道：&ldo;说不上来，主要觉得她像个陌生人。她走时我还在吃奶，别人说哺乳期的女人心最软，可是她连奶都舍不得给我多吃一口就扔下我跟男人跑了，真够狠心的，让我管这样的女人叫&lso;妈妈&rso;，我可不乐意。&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