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想到你会这么惨。”一个记者诚恳地说。
“你们也别装作历尽坎坷的样子。”元豹笑着说。
“你对妇女们有什么期望?”一个女记者问,“在你加入我们的行列后。”
“我很钦佩她们,望她们保持光荣。她们是一支很年轻的队伍,尽管起步晚,但晚有晚的好处,可以更多地借鉴,少走些弯路,万不可在没取男人精华时把他们的糟粕也一样吸收。”“听说你参加了一次检阅妇女力量的大会,那场面是不是给你留下了深刻印象?”“是的,她们气吞山河,所向披靡,异乎寻常的凶猛。”
“那是不是促使你最后下定决心的一个重要因素呢?”
“哈依,”元豹庄重地说,“我总是爱和强者站在一起。”
“谢谢你接受采访。最后,你还想对我们的读者和观众说点什么?”元豹坐正,清清嗓子,对着几只伸过来的话筒仿佛真对着全国人民似的地说:“别为我难过。我现在生活得很好,领导和同志们都很关心我,一点也不歧视我每天参加劳动,劳动边改造,每周二、四有肉吃,十天半个月还能看上场电影。我正在写书,在书中反省我前半生。将来我还打算演电影灌磁带,‘悔恨的泪’我这一辈子,害了多少人可人家谁都不记我的仇照样拿我当自己人既然都这么善良我也就别客气了苦了我一个幸福你们大家伙……得得,我就说到这儿吧,说多了又乱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多余的话倒没有,就是对你说我叛国不服。”
唐老头儿迷迷糊糊闭着眼睛唠唠叨叨说。
“我跟你们汉人不是一个国,我是大清国的人,我们那国早亡了,想叛也叛不成了,我是侨民,最多是敌国间谍,论不到叛国罪。”“你这就是多余的话,你是中国公民。”
“可我那事是在大清国时办的,民国之后我一直老实巴交的。”“看来你仍然对你的问题一点认识都没有。”
“我怎么没认识,我当然有认识。我当时就不该起事,这也是王爷害的我。
大清国是肯定要完,完在谁手里不一样?宁赠友帮不与家奴。您瞧人香港,再瞧人澳门,人那亡国奴当的?看来不学会历史地看问题真是要吃苦头。历史的机会真是转瞬瞬即逝呵。老太太到死都是处女,抗日!抗日!要不现在咱们手里使的也都是日元啦,硬通货,全国外汇,对虾呀猪鬃呀也可以留着自己吃自己刷了。
现在可好,你满世界磕头下跪请人来侵略也没人来侵略了。都明白了,侵略你干吗呀?那不是挨坑儿么?“
“你这些话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中国人民宇折不弯,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得啦,就跟你们没留过辫子似的,当时哭着喊着不干,后来怎么着了?
剪辫子的时候还难了。你们汉人那点德性我不知道?假装特有骨气,假装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倔脾气,其头呢?罪是息不受也不成,脸是压根没几个要的。“
“那就反动吧,今儿我让你反动个痛快。”
“我们满族也是不幸的,怎么不挨着美国偏挨着你们?倒是把你们灭了没费什么劲,便宜没好货,真让天下所有帝国主义寒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都说出来。”
“你们没什么自首书让我签吗?”
“没有,”审判员大怒,拍案而起,“你休想逃过人民的惩罚!”“我乐意登报声明,自新悔过。”“我决不给你这机会,偏要把你一棍子打死。”
“我承认错误还不行么?戴罪立功,反戈一击,咬出几个黑后台,你们瞅谁别扭,我就跑去肩并肩和他挽起手,告是他指使的,领头发难,揭义、控拆,上挂下认内引外连贴标语造谣言我全拿手如果这还不让我还能歌功颂德指鹿为马瞪着眼睛说瞎话闭着眼睛摸自个‘四人帮’也别想难住我你们说怎么干吧这回我全听你们的当靶子我是好靶子当打手我是好打手右派凑不齐我也算一个反正我是交给你们了你们看哪儿缺哪儿少你们就把我塞哪儿插哪儿我一概没意见!”
我们现在缺一个对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失败负责的人。““演出快开始了,记住台词了?”
舞台后面,唐元豹正在活动腰腿,轮流把腿在暖器片上压着,抖抖两个手腕子,双手腰摇晃着脖子,掰压着每个手指的关节,关节“啪啪”响着。
刘顺明正在叮嘱他:“今天可是正式演出,观众都等着看你发扬光大后的新拳,你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您就请好吧,没错。”
“我想也不该有错,大梦攀经过这番整理挖掘,不成天下第一拳我都不知道该叫它什么了。”
元豹跑了几步,跳起来,在空中做了个优美的劈叉动作接前滚翻落地立起丁字步收势拧脸问刘顺明:
“动作还连贯吧?”“好好,十分舒服。不过……”刘顺明走上去瞅瞅元豹的体操服,“这行头不如打赤灯笼裤有民族特色看着精神。”
“人家现在光膀子出去,”元豹娇笑着,“不是不合适了么?”“噢,对对。”刘顺明仰天笑笑,“我全忘了,行,你就这样吧,透着也有点国际标准的感觉。”
主持人,那个大难不死的漂亮小伙子走进后台,对刘顺明说:“时间到了,是不是这就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