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青春和苏政钦三个字从来就没有分开过。那些年好多的第一次,都是与他共同度过。第一次逃了一整天的课,和他跑到苏州去坐船游湖。三月的风吹得天空湛蓝湛蓝,吹得水波荡荡悠悠,他们就躺在木船上,一直待到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他问她:&ldo;知道我为啥拉你来这吗?&rdo;&ldo;因为明天你生日?&rdo;&ldo;错。因为烟花三月下扬州!&rdo;&ldo;……&rdo;过往二十年,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因为没有宠溺她的父母给她放纵的空间与自由。直到苏政钦出现,教会她这世上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缘由,有时候肆无忌惮去做一件事,理由可以仅仅是我喜欢,我乐意。第一次在小吃街喝啤酒喝到醉醺醺的跨年夜,七倒八歪坐在cao场上爬不起来,抬眼却看见苏政钦不知从哪变出一只孔明灯,蹲在那窸窸窣窣写着愿望。写好了,他扭头朝她招手,&ldo;来,一起放。&rdo;她浑身都软了,软绵绵爬起来,替他扶着灯,看他掏出打火机点燃蜡烛。&ldo;哪来的孔明灯?&rdo;&ldo;变出来的呗。&rdo;那灯从扁扁的纸变成了鼓鼓囊囊的灯笼,慢慢地,慢慢地明亮起来;又慢慢地,慢慢地有了上升的预兆。那一刻,她看清了上面写的字‐‐祝清晨,等我娶你。下一秒,她猛然松了手,也不知是被热气灼伤,还是被他的愿望惊到。他却在灯后对她哈哈大笑,说你等着,我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却是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娶她。孔明灯消失在夜空中,却扎根在她心底。祝清晨一直不相信婚姻,更不相信爱情。可是苏政钦年复一年许着同样的愿望,直到她终于学会去憧憬,也开始尝试着相信他们会拥有一个不同的结局。站在城墙上,她低头看着不远处的苏政钦,回想与他有关的过往。眼睛有些酸涩,胀得厉害。再低头,她拨通了他的电话,将手机凑到耳边。她看着他,给他打电话。&ldo;苏政钦,照片的事,你打算怎么办?&rdo;视线里,年轻的男人立在城门口,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耳边,他声音暗哑,轻声说:&ldo;如果你还在生气,我立马打电话去osaic,照片的事我可以公开道歉,说明原委,osaic的职位我也可以不要。&rdo;下一句:&ldo;清晨,你回来,好不好?&rdo;近乎乞求。她的眼泪在风里像是断了线一般,狼狈不已。她是真想开口说好,然后不顾一切奔向他。可是她不是苏政钦,她不是活在蜜罐子里长大不知愁滋味的天真少女。她知道若是今天他们以这样的结局和好,她得到了所谓的公平,坚持了自己的原则,他就会失去了这辈子梦寐以求的机会。她低头看他,男人一身的行头都换了,还带着名表,干净漂亮极了。从前的苏政钦从未如此意气风发过,跟她在一起那些年都是忙忙碌碌,没头的苍蝇。她想,是什么让他们花费五年都始终碌碌无为,而她一旦离开,他就这样洒脱自由了?又是什么让她再也不愿意原谅他了,哪怕他妥协到这个地步,她也依然不肯退让半步?其实问题早就出现过了,这一年来,又或许是更早以前,在他们各自陷入对未来不同期许的时候,两人就已在渐行渐远。五年后,十年后。当苏政钦成为一个平凡无为的人,他还会那样坚定相信着他今日的选择吗?当她成为了垂垂老暮的妇人,他还会觉得她是比梦想更重要的存在吗?同样的,如果今日妥协的是她,她同意他继续保留那一批藏区照片的署名权,那么今后他真的不会再次开口向她讨要更多照片吗?若是她不同意,他就真的不会再做出同样的选择,继续盗用她的底片吗?很多事情就像祝山海家暴姜瑜那样,因为第一次的忍耐,因为第二次的妥协,就有了第三第四次,乃至于这一辈子都困在那个怪圈里。姜瑜哭起来时,常常说:&ldo;如果这次我离婚了,那以前的打不是白挨了吗?&rdo;总觉得希望就在明天,哪怕那个明天永不到来。祝清晨知道的,她和苏政钦从原则上已然出现分歧,谁妥协,将来都不会是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