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入秋,北狄王都空气也转干燥,入夜便总会口渴难耐,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遂醒得也早,晨光一缕迎上窗棂上的纱罩,将透未透,夏若觉得恍惚,便索性起了早
一丝的动静便引来鱼贯而入的侍婢,夏若神色自若地任她们伺候得周到,心内却突然砰砰直跳起来,“你家王爷还未回来?”
端着银盆为夏若净手的是素日里的管事丫头,低头恭敬神情楚楚,“是,王爷出门前交待过,要婢子们好生伺候姑娘,说是再过上几天便能回来了”
夏若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怪异,“王爷离府总是这般长?”
那丫头神色变了一瞬,还未及答话,门外便有气焰极高的女声传来,“怪道王爷前几日数十日未归,原是在别处置了房舍养私人!”
夏若听完只觉眉心突突直跳,强自吸了口气,低声快快问道,“这里不是你王爷的原来府邸?!”
那丫头瞥见门外之人已然越过门楹处,竟陡然生出惧色,转身扑通跪伏于地,“请王妃娘娘恕罪……”
夏若已是失声叫出来,“他还娶了妻室?!”
这话是疑翰深之不假,但只是夏若恨他这般待自己倒真如私妾一般,却被那进门的女子一听,倒自以为想法如数证实,越发张狂得意起来
北方女子身形总比南边女子高些,她进门不过几步便到了夏若跟前,夏若却还在怔怔出神,好容易回过神来打起精神应付,“娘娘容禀,小人前几日路经此处,恰因识得王爷之故上门拜访,本想等着王爷回府后亲自辞别,未曾刻意惹娘娘烦心,”夏若将头埋得极低,“小人这便告辞了”
夏若想趁着这混乱之下借她之势脱身,一味地隐忍服低,正要迈足之时,却陡地被那女子扯住,突然加大力气的手劲几欲勒断她纤细的小臂,“你这般匆匆离去,莫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暗自心虚?!”
夏若疼得不行,暗暗咬牙抬眸笑道,“娘娘这是甚么话……”
“狐媚子!”她狠地扬手向夏若左脸侧打去,“作这副楚楚之态给谁看!你道一丁点眼泪便会让我心软放你走么!”
夏若本是晨起不久,尚未进膳,这无端惹起的是非只让自己又恼又急,一阵晕眩之中抬脚就是给她一下,“你这泼辣之人真真无理取闹至极!”
她扭开被禁锢住的手腕,抄起旁边银盆朝那王妃兜头泼去,待众人纷纷惊愣之时,拔下方才侍婢插于自己发间的玉簪比上她喉咙,顺势从背后将她制住,“你们若敢妄动一分一毫,我今日便让她命丧此处!”
一干侍婢尽皆花容失色,被挟住的王妃倒显得不慌不忙许多,“你今日这般,若是能得逞出去了尚可,若是出不去……”她有意地顿了顿,“等你落到我手里时,你便知晓这其中的厉害了!”
夏若微微一笑,附到她耳边,“我既是挟了你,没有几分把握自不会出手,怎可能被你几句唬住”
她将玉簪贴近她脖颈些许,“带我出去”
她侧身慢慢移步出门,正要出厢房时,不料裙裾逶迤竟将自己绊住,被制之人趁机挣脱开来,夏若大惊,再去抢占时机已是不得
“快,将她拿下!”
果然是有些背运呢,夏若轻笑着暗想,下一瞬,人已被王妃带来的侍从牢牢制住,不再有动弹的可能
“将她下放至偏庭做扫洒,派两名内侍看着!”
“娘娘……那偏庭是极阴寒之处,常听胆小的婢子说那地方日无阳光夜闻鬼哭……”
“放肆!本王妃的话也是你忤逆得了的?!”
夏若留意了方才替她求情之人,是个平日里见得少的丫头
她被推搡出门时,有意将手背在身后,虚空画了个字,以王妃众人的角度是万万看不懂,可若换了那人,定能瞧出,是“之”字无疑
果真如那王妃交待的一般,自己被带到一处极破烂的潮湿阴冷之处住下,连完好的床铺都无,地面裂纹森森,似在嘲讽自己之前未与翰深之苦苦相逼以此回上京
也好,该谢她留了一条命给自己
之后连续几天的逼迫林林总总快折磨她至死,终是熬不过,夜里转凉时因衣物太少,次日拂晓时便染了风寒
辗转难眠,半梦半醒之时,往日上京里的风雅景致迷乱了心头,那些人那些事,俱是点点滴滴全记得清楚
她仰面看天穹处似有飞鸟掠过,恰似一道泪痕,也不知最终滴落至哪里,一如自己,孑孑独苦了那样长久的岁月,设想过千万遍于这人世间消失的法子,竟从未曾料想过,会落得如此狼狈不堪
只怕是等不及那人了
嗣墨,却是到了如今,我才知,心心念念之人竟是你,也只有你
纵有嫌隙还未除尽,可我信你知你思慕于你,只是人隔彼端,尽付作枉然
再也不会管你是嗣言还是嗣墨,总之只要是你,你若是现下能出现于此,哪怕,哪怕我只余一丝清明一分残气,我定是要与你说清,不会离开你了
总觉得身上一阵热过一阵,热到最终竟是全身麻至一点知觉也无
连喘气都觉得是累得多余,索性放空了神思,任自己躺着,迷迷糊糊之中又睡了过去,总觉得有人声交杂脚步飒沓,似乎被人抬起又放下,悬了极长的时间,待落至实处时,又听得人在耳畔哭着说,“姑娘莫怪,王爷也不知去了何处,我这几日并不得见他,姑娘落难的事情只怕现下王爷还蒙在鼓里,只盼姑娘解脱后能与王爷托梦,千万莫要怪罪于小婢……”
她哭哭啼啼的声音委实可怜,只是夏若气若游丝,形同将死之人,连动手指都难,更遑论去安慰她
哭了半晌,地气越来越凉,许是天黑了,那小婢也不敢多待,夏若心里暗笑了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这样多的心思想这些,真真是奇怪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