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居士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对他的底细了如指掌,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是谁?到底是谁?居然用如此恶毒的言语来玷污上帝和他的仆人!”“别妄称上帝了,你也配?”霍铭洋有些厌恶地转头,看向了那个试图撞破窗户出去的男人,“这位是s大地质系的钱从皋教授吧?著名的地质学专家,世界海洋地质学的权威,居然也被关在了这里,真是太荒谬了。”那个教授倒退了一步,看着这个满脸绑着绷带的人,警惕地反问:“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身份?你是这里的医生还是病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强行关进来的。”霍铭洋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语气却很平静,“我知道这不是什么精神病医院,而是霍天麟私设的监狱,里面关押的都是一些正常人,只是他们都持有相同的异见。我是这样进来的,你也一样,不是么?”“对,对!”钱从皋怔怔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喃喃道,“莫非……你也是因为支持‘沙漏理论’而被关进来的?”“沙漏理论?”霍铭洋皱眉。“你不知道?那你算是什么‘异见者’!”钱从皋失望地叹了口气,再也没有时间和他继续说下去,转头对圣心居士大喝一声,“还站着干吗,快去看看小唐怎么样了!”地上那个来不及逃走的少年早就被埋得连头发都看不见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圣心居士嘀咕着,在胸口划着十字:“但愿上帝宽恕你!你这个不信神的家伙害死了他!”小唐?霍铭洋心里微微一动。他在脑海里回想着在父亲书房里看到的那本名册,却怎么也无法把被霍天麟钦点送入医院的那些人和之前那个少年对上号——这个人,似乎是凭空多出来的,居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个精神病医院里,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圣心居士开始跪在地上无休止地向上帝祈祷,霍铭洋听得有些烦躁,忍不住想过去一把揪住那个神棍喝令他闭嘴。然而在那一刻,他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美瞳……妈妈终于找到你了!”那个声音战栗而狂喜,带着一缕尾音,仿佛夜行的鸟类。不好!他猛然一震,来不及多想,立刻站了起来,沿着楼梯向楼上飞奔而去。“上帝,居然还有人活着!”圣心居士听到声音,再度抬起头看着楼上的房间,在胸口前划着十字。话音未落,他听到这个房间传出了奇怪的声音,仿佛也是祈祷,低沉而宁静,似从地底传来——“愿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阿门!”谁?谁在这一片废墟里祈祷?圣心居士惊惶不安地上前,却见那一堆废墟一阵颤动,一只苍白的流着血的手从砖石缝隙里伸了出来!砖石不停地跌落,当最上面那一层去除后,废墟底下露出了那张苍白的脸。那是方才被掩埋的小唐——有两根掉落的梁砸在地上,居然正好斜着形成了一个三角,撑起了一个空间将他护在了底下。除了些许擦伤外,他安然无恙。“太好了!原来你也是上帝的子民?教友啊!”圣心居士先惊后喜,发现自己终于在医院里找到了一个教友。小唐斜躺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缓缓坐起。他右手里握着一本薄薄的黑色册子,中指上带着一枚银色的戒指,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教友?”他看了看圣心居士,忽然冷笑起来,“谁是你的教友?!”霍铭洋奔跑回夏微蓝所在的病房时,正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跪在床边,正将夏微蓝的头小心翼翼地托在怀里,轻轻地摇着,哼着歌,仿佛是一个哄着幼儿睡去的温柔母亲。“乖囡囡,回家家。在门外,叫妈妈。”疯女人轻声嘟嚷着,摇晃着手里没有钥匙的钥匙圈,上面那个水晶小熊咧嘴笑着,显得诡异非常。她欢喜得语无伦次,“看,妈妈有钥匙!妈妈能打开门了!快回家!别在街上乱逛……”“放开她!”霍铭洋只觉得背后一阵寒意涌起,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那个疯女人从床边推开了。那个疯女人的头重重地磕在铁架上,血流了下来。然而她却不肯离开,反而尖叫着扑了上来:“恶魔……你这个恶魔!要把我的女儿怎么样?美瞳……放开我的美瞳!”“她不是你女儿!”霍铭洋不胜其烦地怒斥,“你女儿早就死了!”“胡说!”那个女人尖叫着伸出手,一把抓向他的脸。他迅捷地往后躲闪了一下,但女人尖利的指甲还是刮到了他的脸,“嘶”的一声,脸上的绷带被撕下,热辣辣地疼。“这是怎么了?”钱从皋及时地出现在了门口,一把扶住了被踢出来的女人,吃了一惊。忽然间,他目瞪口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可怕的脸,每一寸肌肤上都有裂痕,仿佛被一拳打烂的面具。那个年轻人,居然是个如卡西莫多一样的怪物?!“吓到你了么?”霍铭洋叹了口气,从铁架上扯下了几段输液用的橡皮管,过去捆住了疯女人的双手,“这人真的是个疯子,从a楼跑过来的。她女儿在三年前就死了,她还一直不相信,逮到一个同龄女孩就当做是自家女儿。”“胡说!美瞳没死!”疯女人大叫起来,声嘶力竭,“你这个恶魔!那天晚上你也在,对不对?你害死了我女儿……你害死了我女儿!你们这群恶魔!”霍铭洋的手颤了一下,抬起头凝视着疯女人的眼睛。疯子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居然极其清澈。他的脸已经被毁掉了,但即便如此,她居然还能认出他来么?这是什么样的感应啊……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扯过一块布,将她的嘴也堵了起来。疯女人呜呜叫着,拼命地用头撞向他,想要爬着回到女儿的床前。钱从皋看得不忍心,偷偷地塞了一个枕头在她身体后,不让坚固的门框磨损她的脊背。“没用的。”霍铭洋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这个女人,“其实,让她死去或者从此失忆才是最好的解脱,因为她再也见不到女儿了,却又无法面对这个现实。”霍铭洋回过头,凝视着夏微蓝。她还合着眼睛,面容安静而苍白,无论外面怎样天翻地覆都似乎听不见。这种情景让他有些担心起来:这分明不是昏睡的人的表现,这个女孩仿佛沉湎在某种奇特而深沉的梦境里,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无法醒来。他有些焦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温和呼吸却都正常。“她是谁?是你女朋友么?”钱从皋有些诧异——这样一个女孩,忽然出现在变成一片废墟的精神病医院里,实在像是一个落入了尘埃的天使。而且她一定是个超级幸运的孩子,在整幢楼都四分五裂的时候,属于她的这个角落还保持着如此完好的模样。“奇怪……”教授心里忽然一动,嘀咕着绕着这个房间走了一圈,最后在墙边停了下,墙上的钟还半悬着挂在那里,指针停在了7点03分21秒。钱从皋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挂钟,又看了看房间周围的裂痕,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好像有点不对劲,”他转头道,“这个地方似乎……”霍铭洋还是没有回答,出神地想着什么,蓦地俯下身,掰开了夏微蓝交叠在胸口的双手。她的手握得很紧,仿佛下压的掌心里护着什么东西。他咬着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女孩的手细腻温凉,就像是柔软的花瓣。当花瓣全部绽放的瞬间,一道光芒照亮了室内!“天!”钱从皋失声惊呼,捂住了眼睛——手一挪开,就看到那个女孩的胸口上绽放出了奇特的光,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霍铭洋也被惊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睡着的少女从胸臆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如同一声叹息。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强烈的光芒里,那种光是从她身体里透出的,呈现出一个环形,就像是胸膛里藏着一小的太阳——她似乎是被惊醒了,睁开眼睛来,身体缓缓浮在空中,俯视着房间两个人,像是一个降临在人间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