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惹到他,但除了今天上午刚来到津岛家和修治少爷打了声招呼之外,我就一直在工作,应该也没有地方惹得到他才对。
见我转移了话题,修治少爷对此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睡的这个房间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眨了眨眼,被这出乎意外的答案给可爱到了。想了想,我现在所住的这个仓库虽然离主屋那边有段距离,但也谈不上特别远,而且没人会特意靠近这边,对于孩童来说的确可以作为『秘密基地』。
这么想着,我的眼里不禁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我用故作歉意的声音说道:“真的很抱歉啊,抢了你的秘密基地。”
那声音轻柔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是我自己发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半夜惊醒使我的情绪有些亢奋,我双手合十,拜托他了那样可怜地说道:“就原谅我吧?”
修治少爷定定地看着我,点点头,说道:“那就算了吧。”
我笑了起来,问他要不要来我房间里。毕竟走廊还是很冷的,房里面总好过外面的走廊。
修治少爷点点头,跟着我走进了房门里面。
仓库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对我来说只要有一个能够挡风的地方就好了。因此邀请修治少爷进来后,我也只能无奈地让他坐在仓库里原先有的有些陈旧的椅子上。
幸好修治少爷并没有闹脾气,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与此同时,我也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刚刚是在做什么?”
回想起刚刚听见的声音,我明白了什么,问道:“难道说你是在画画?”
我注意到正坐在小椅子上的修治少爷的脸上和手上都有画笔留下的痕迹,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又很可爱。
修治少爷点点头,问我:“你想看吗?”
“可以吗?”我问道。
修治少爷似乎又在观察我的反应了,他点点头,将刚刚藏着的画拿到了我的眼前。
我被猝不及防出现的画面给吓了一跳。
与我想象中的孩童稚嫩童真的画像不同,修治少爷画的并不是鲜花与童话,也不是自己的梦想,更不是自己的家人,他所画的——是一个怪物。
对,怪物。原谅我只能用这样的词汇去形容它吧。但这的的确确就是怪物。黑暗的背景,扭曲的线条和那上面阴森森的目光无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修治少爷看着我,缓缓地露出一个笑,轻轻地说:“你猜,这是什么?”
听说小孩子能够看到大人不能看见的东西,难道说修治少爷就是这样的小孩吗?
不管怎么样,一个小孩子在夜晚里画这样可怖的画像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更别提修治少爷给人的印象就是阴森的小孩。没有小孩会像修治少爷这样的。他们无忧无虑地笑着,世间的疾苦仿佛离他们很远。
当然,我知道有很多很多的小孩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只是不愿意去深想。当不幸与灾难压下来的时候,它是不会管承受者是男是女,是大人亦或是小孩,是贫穷或是富裕的。
只是修治少爷的确是非常与众不同的孩子。虽然加上现在只见过两面的人这么想似乎太过失礼与傲慢,但也确实没有哪个孩子会在半夜坐在别人门前画诡异的画像。
我本应该害怕的,但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感情——难产而死的芽衣的感情,我并没有对修治少爷产生害怕的情绪。
更何况我虽然胆子小,害怕鬼,但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关于怪物的故事。哪怕丧失了记忆,不我却依旧对此非常肯定。
毕竟人类要比怪物可怕得多——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在我的理解中,鬼是人类死后变化的产物,亦或是怨恨、嫉妒之类的黑暗情绪的集合体。但怪物是不同的,很多怪物反而比人类还要更加惹人怜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修治少爷安静地注视着我,像是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他究竟想要我什么答案呢?我实在是思考不出来,毕竟我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因此我也只能将自己的第一感受给说了出来。
“说实话,吓了一跳。”我如此说道:“我以为修治少爷画的会是童话与鲜花之类的东西。”
修治少爷捂着嘴小小声地笑起来,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看着我,说道:“幸子觉得我是那种类型的吗?”
“嗯”我沉思了半会儿,犹豫着说道:“的确也并不是。”
从目前为止我对修治少爷的印象来说,他的兴趣似乎的确和普通小孩不同。
我说道:“只是我希望你所看见的东西一直都是美好而纯粹的。”修治少爷可能是过于早熟而敏锐了,这使得他比其他小孩看见了许多他们本不应该看的东西。
我在此刻毫不怀疑地相信着,这幅画像正是修治少爷内心深处真正想要画的东西。但我害怕着这份敏锐与纯粹会将他拖入无边的地狱之中。
修治少爷似乎因此愣了一下,我并不知道我这样说会不会让他觉得我管太多又或者是理所当然地过于傲慢而对我产生厌恶,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但不管怎么样,你喜欢画什么就画什么吧,能够画自己想画的东西,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能是芽衣身体残留的感情使我操心了点。但仔细想想,让孩子一直生活在无忧无虑中,只能看见美好而纯粹的事物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却也会剥夺他们的成长,让他们在不得不成长的那一天被迫接受与一直以来接受的东西完全相反的事物,那样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