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了半会儿,说道:“嗯秃头?据我所知,一直熬夜不睡觉的话头发会掉得很快的。比如说我认识的人里有个叫安吾的人年纪轻轻就因为社畜过头而不停掉头发。我上次还因此推荐了一款生发剂给他,不知道他用了有没有效果。”我摇了摇头,说道。
男人僵硬了一下——果然,不管是谁,只要说到秃头这个严重的问题都会立刻严阵以待。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男人接下来的话,他黑着脸问道:“你好像很信任安吾那个家伙嘛。”
我似乎还隐隐听见了磨牙的声音?大约是错觉吧。
我茫然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男人,说道:“毕竟他是我儿子的朋友嘛。”
我忍不住露出了柔和的脸色,说道:“哎呀,那孩子对很多东西都很胆怯。他小的时候我还担心过要是他长大后没朋友怎么办。”这么说着,我还想起好久之前的事。
当时的我刚和阿治相遇不久,因为操心阿治没有朋友会不会很孤独而感到烦恼。
阿治还问我:“幸子就这么想让我有朋友?”
那时候的我是这么回答的:“倘若真的出现能够与你相谈甚欢,甚至理解你到最深处的友人,那不是挺好的吗?”
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孩子太孤独了,作为母亲的我终究还是有做不到的事情,倘若他能够拥有相谈甚欢的友人,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然,当年的阿治还笑了笑说道:“不会出现那种人的。”
大约连他自己也猜想不到我的愿望会实现,在长大后阿治还真的拥有了交谈甚欢的友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买一送一般有了两个。那时候的我别提多高兴了,自然也就对织田君和安吾先生好感很高。
听完我的话,男人无奈地说:“不要什么都只围着孩子转啊。”
原本看起来冷淡又极有气势的男人此时忍不住唠叨了一下,说:“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际圈子,你是独立的,你的世界中心也应当是你自己才对。”
这种操心我的地方也和阿治很像啊。我忍不住神情恍惚地想到。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对于并不熟悉的两个陌生人而言有些过于亲密了,男人顿了顿,回到刚刚的距离上,平静地说道:“抱歉,是我多事了。”
“没什么。”我说道。
我们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毕竟我们本身就只是两个陌生人,哪怕因为奇怪的梦而相遇也不可能会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话是这么说,但我对这个男人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在意。
“你为什么不去休息呢?”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和阿治很像的男人实在放不下心来,越界地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上忙的”
“为什么啊”男人笑着说道:“大概是因为在睡觉时总是很容易梦见讨厌的事情。”
“”
明明他在笑,看起来却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那样。
“那一定是非常、非常令人讨厌的坏事吧。”我用极为柔和的眼神注视着他,轻声地说道。
男人沉默了半会儿,不住地点点头,用悲伤的声音说道:“真的、真的非常讨厌。”
我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悲伤的情绪。
虽然看不清面容,连声音传入我耳中也是模糊不清的,我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依稀透过他看到了当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躲在衣柜里蜷缩着睡觉的阿治。
那对我来说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半夜醒来的我因为担心阿治睡觉踹被子着凉而偷偷地踮起脚尖来到他的房间,进入房间时我看到的却不是孩童的睡颜而是空荡荡的床被。
随后我意识到了什么,打开了床边衣柜的门,在那有些破旧的、简陋的衣柜里看见了我蜷缩着在睡觉的、小小的阿治。
回过神来的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于我的脑海之中。倘若是平日里的我一定会碍于人与人之间的礼仪与距离而不去说吧,可现在的我要去形容的话,那就是毫无理智可言。
我问道:“要不要先试着去衣柜里睡?”
“哈?”男人发出了茫然的声音。
我向他解释自己这么说的原因:“我的儿子阿治在年幼时也像你一样睡不着,他那时就是在衣柜里睡就能够睡着了。我觉得你或许也能够试一试。”
虽然我不觉得长期睡在衣柜里是好事,毕竟衣柜里狭小又闷,但这个男人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睡衣柜好不好这种问题,而是他睡不着这个问题。哪怕睡衣柜不好也总得等睡着了再说。他看起来那么累,我怀疑他再不去睡一会儿就要死掉了。
男人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何况成年人睡进衣柜里也很奇怪吧?”
“又不是只有小孩子才能睡衣柜。”我嘀咕道。
“话是这么说”他叹了口气,似乎在为自己到底应该怎样才能说服我而烦恼。
始终处于昏昏沉沉状态的我并没有体贴地跳过这个话题,只是说道:“更何况你现在虽是大人啦,但曾经也只不过是孩子罢了。”
“按你这样说,全世界的人都是小孩子了。”男人说道。
“真要那么说也可以。谁还不是个孩子呢。”我乐呵呵地说道:“在我看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