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懦夫。&rdo;她起身要回房,经过徐客秋身畔时目不斜视袅袅行过,&ldo;你连对从不曾爱过的我也能如此尽心尽力,难道对那个喜欢得如此刻骨铭心的他就不能?&rdo;他愣怔当场就此失了言语,女子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脸,笑了笑,轻巧地掀开门帘闪进内室:&ldo;至少今晚,你还是我相公。替我把炉上的药端来吧,还有柜子里的蜜饯也一并取来。&rdo;宁宣帝奉先五年隆冬,瑞雪飞扬,四海清平。自春风得意楼中一见,一晃已过半月,巷角、街口、院门外,处处不见宁怀憬。当日是谁口口声声&ldo;不信逮不着你&rdo;?现今反是徐客秋东奔四跑到处想要逮他。京中疯传,徐客秋宁怀憬这一对昔日好友反目。有人言辞切切,说是亲眼瞧见徐公子脸色阴沉跨进侯府旋即又被客气地送出,一张俏脸黑得像要打雷。又三日,宫中传旨,著忠靖侯府宁怀憬戎边督军,年后出京不得有误。举朝哗然。人言道,必是为人太扬招惹了谁,方才会有这谪贬出京的重罚。又说道,那是年轻的当今圣上在效仿当日的先帝,罢黜手足,大权独揽。旁人不信,就凭这孩子般脾气的庸君?周遭纷纷摇头,这忠靖侯府的小侯爷就不是孩子了?……众说纷纭,扑朔迷离。一从流言蜚语里,宁怀憬再度轻撩衣摆翩然行过,银冠束发环佩叮铛。旁人躬身行礼不怀好意地笑说一句:&ldo;小侯爷,您一路辛苦。&rdo;他潇潇洒洒擎着圣旨:&ldo;好说。&rdo;若非身后黄瓦红墙宫阁巍峨,只道他还深陷春风得意楼的温柔乡里。一路不紧不慢迈出宫门,门外早有轿子等候,一身短打的轿夫恭恭敬敬分立两侧。宁怀憬不上轿,径自往前走。宫墙底下,徐客秋靠着墙根,正睁大眼睛死死看他。下巴似乎比之前又尖了些,越发衬得眼睛大,眼白上满血丝,才几天不见,徐客秋憔悴得厉害。宁怀憬一步一步迈着八字步大模大样走到他眼前:&ldo;不是跟你说了吗?有胆就别上街,被我逮着了就再也不放你。我看,我现在被发配边疆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rdo;徐客秋咬着唇不说话,视线一直牢牢盯着宁怀憬的脸。宁怀憬摸摸头:&ldo;西疆很苦,不是什么好地方,闹不好还得打仗,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哭爹喊娘也没用。边上就是月氏族,蛮人嘛,不识礼数的,饿起来死人也能拿起来啃。你不怕?&rdo;&ldo;笨蛋。&rdo;徐客秋说。宁怀憬没听见,脚尖踢踢地上的小石头,又说:&ldo;倒也不是一直就那么苦。那边离铭旭的棘州挺近的,快马加鞭大概也就十天半个月吧,不过他那儿好像也没好东西,没水喝,出产的枣儿倒是挺甜。铭旭从前寄回来过,我一不留神都吃完了,忘了给你留。&rdo;&ldo;笨蛋。&rdo;徐客秋稍稍放大了声。宁怀憬掏掏耳朵,视线越过徐客秋的头顶飘啊飘,边说话嘴边边呵出雾一般的白汽:&ldo;今天挺冷的,怎么跑外边来了?嗯?不过听说西疆比京城还冷,屋子外站一夜能活活冻死人。哎哟,这日子要怎么过?&rdo;徐客秋终于忍不住了,拉下他的衣领狠狠瞪着他的眼睛:&ldo;宁怀憬!&rdo;&ldo;嗯?&rdo;宁怀憬的心情依旧很好,很好很好,好得仿佛一切春暖花开阳光灿烂。&ldo;她走了。出家了。&rdo;&ldo;她说,她做了半辈子旁人的拖累,再也不愿成为我的包袱。&rdo;她是脆弱的,经不起丝毫风霜也受不了半点寒雨,注定要终生靠着一碗又一碗苦涩的汤药维系,离不了病榻,出不了家门。骨子里却又是骄傲的,护犊的母兽般保持着已经少得可怜的自尊。&ldo;她说,出家是她很久之前就有的念头。平生从未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希望我至少能让她自己决定一次。&rdo;虽然她再三明示,两人之间不过空挂着夫妻之名,不存在谁负了谁。但是,终究是有愧于她。徐客秋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语气,宁怀憬伸手要来摸他的脸,却被他扭脸躲开。&ldo;她说,我是个懦夫,爱了却又不敢。不试试,谁也不知道结果。哪怕将来后悔了,也好过老来时的遗憾。所以我来找你,可是你呢?你不在府里,也没有去办差,春风得意楼也没去,酒馆里……&rdo;宁怀憬揉着他的发,嘴角渐渐起了笑意:&ldo;我这些天住在宫里。&rdo;&ldo;你……你……&rdo;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几乎是用吼的,徐客秋喘着粗气,一团一团的小白气扑到宁怀憬脸上,恨不得就此提起拳头打上他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ldo;你怎么不来逮我?嗯?你说过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