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知道这些东西还是要靠他自己想通,也不多言,拍拍他肩膀说道:“自己思考清楚,莫要错过了大好姻缘。早些休息,一旦确定明日出发,我还要去收拾传火。”萧无忌一听,登时来了精神,忙道:“我也去。”尘渊也点点头。李岩沉思片刻说道:“也好。传火武功不弱,也不知道大云光明寺还有多少他那样的高手,咱们便同去,务必要一击成功,为无辜死于他手上的冤魂复仇。”想想又加了一句:“明教隐于暗中的实力非同小可,传火在教中地位举足轻重,这样一来必然引起明教的报复,可要有心理准备。”尘渊道:“义之所在,绝无反顾!”李岩不再多言,倒头便睡。
第二日一早,唐非雪兄妹带了从人自行出去办事,安排一切,萧无忌讪讪地与唐非烟打招呼,不料她理也不理,自行去了。萧无忌赶紧将伸在头边的手收回来,作势挠了挠头,又偷看李岩、萧无忌没注意他,才放下心来。
到了申时唐非雪方才回转,通知李岩说事已谈妥,子时正中准时出发。李岩道:“今日晚间我们三人有些事情要办,唐兄到时直管开船,或早或晚,在进入入海口前定会赶上。”唐非雪笑道:“怎么,莫非李兄也是风流之人,江都烟花处处,不免流连忘返么?可要算上我一个。”李岩本不好意思让他们先走,此刻闻听唐非雪这么说,更是无言以对。唐非雪又道:“怎么,不方便带我么?那也无所谓,只是我这个妹夫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若有什么闪失我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好说话了。”李岩忙道:“自然,自然。”唐非雪拍拍萧无忌的肩膀,这才去了。
尘渊见他走远才道:“为什么每次对着你这个内兄,我都有一种被他看透一切的感觉。”萧无忌翻个白眼:“那是,他可是下一任门主的不二之选。这下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有这么一个睿智的大舅子,我便是想犯点错都难。”
正好唐非烟经过,冷冷看他一眼,似是在说“你倒是犯点错出来看看”,也转身走了。萧无忌噤若寒蝉,李岩、尘渊被余波所及,仍是感觉到身上一阵发冷。
饭后三人结束停当,在屋内打坐到亥时,趁着街上人烟渐少,携了兵器,也不走大道,翻墙而出,直奔城西大云光明寺。大云光明寺占地颇广,夜间依然灯火通明,信众往来不绝,在中土也算异数。李岩带着二人直接来到寺后的“传火之间”附近,埋伏在林中。忽道:“你们有没有觉着有人跟踪?”见尘渊、萧无忌一起摇头,自语道:“难不成是我心理作祟。”用心去感受,除了觉得风吹林动,没有任何动静,而十丈之外的“传火之间”竟似也感受不到任何生命迹象。李岩心中一凛,别传火外出去了,那可麻烦得多。过了一会,眼看子时已到,李岩小声道:“我且出去一探。”又与二人商量好各种情况的应对,这才出去。
李岩也不掩饰身形,便如前来赴约一般,直直走到“传火之间”门外,如此近距离之下,才感受到了传火的气息,看来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功力。他向林中二人打个手势,轻轻敲敲门说道:“传火使者,李岩前来赴约。”
房门无风自动打开,传火跪在圣像之前礼敬明尊,头也不回说道:“为何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杀意?”李岩道:“我只说给你答复,并未告诉你一定会做琉璃圣胎。我此来是为了死于你手下的冤魂复仇来的。”
传火缓缓转身,盯着门外月下的李岩看了半晌才道:“看来我之前展示的实力,还真是让你小看我了。实话讲来,上次交手,正值我两极元功处于一年一度中光暗交替的关键时刻,被你占了个便宜。今日动手,我有七成把握将你留下,供于明尊座前。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去向明尊圣像磕头。一旦开始动手,即便你再想反悔我也不会停手的。”
李岩不答话,“涛生云灭”拔在手中,剑气吞吐,剑光激荡,已然表明自己的态度。传火冷笑一声,运转两极元功,黑白二气开合之间,身形竟似变得模糊起来。李岩“负天绝云”的功力善于体察入微,捕捉对手功力运转迹象,此刻竟似非但捕捉不到对手内力流转,连身形也捕捉不到了。李岩见传火展示的功力越来越深湛,也不惊慌,在重敌窥视之下默运玄功三转,以神遇替代目视,对手的身形又渐渐清晰起来。
黑白二气缭绕下的传火,声音也似空旷起来,如同天际神祇一般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今日就让本座的‘斩恶道’来送你去向明尊请罪!”说话之间,阴阳二气合而乍分,白而清者升于天,黑而浊者盘于地,中间劲气交杂成网,缓缓向李岩涌来,速度虽慢,但笼盖颇广,且天上白气与地上黑气随他气息游走,便如随时准备暴起噬人的恶龙一般。
李岩一招“云破天开”,金刃搅动风云,直上直下斩向裹来的气网,同时剑上余力迸发,闪过一团耀眼光晕,引得黑白二气攻来,剑锋震动,化为一声龙吟,批亢捣虚,斩断缠绕黑气,硬撼灼烈白气。“轰”地一声闷响,已经蔓延到室外的黑白二气在劲力交击之下,风流云散,无影无踪。
便在此时,传火穿门而出,双掌交叠,暴击而至,一掌莹白如玉,一掌漆黑如墨,方才的黑白二气倒不似被长剑击散,更像是被他尽数收回于掌中一般。伴随着传火的桀桀怪笑,话语也随即传来:“尝了天罗地网,再尝尝这招‘宰割阴阳’!”
“天罗地网”这样靠势的慢招结合“宰割阴阳”这样靠式的快招,简直是天作之合,传火使来得心应手,很多高手在这一慢一快之间的变化中便遭了毒手。李岩却也不惧,一招“天地并生”使出,剑作双飞之翼,刺向对手掌心,一招两式,乾天坤地分对阴阳两极,只要传火继续正面击来,便以剑气破尽对手罡气,毁他双掌。只是传火毕竟是占了先机,化双掌为指爪,或拍或拿,或弹或磕,避开锋刃,瞬间出招十余式,两极元气迸发,终究遏制住剑势,仍是双掌交叠攻出。
李岩道声“来得好”,掌式化为“亢龙有悔”,直击而出。传火一惊道:“你还会降龙掌?”待得劲力一触,才知不过是花架子,只是“负天绝云”排山倒海般的劲力却不假,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两人各退后一步。传火正要运起功力再上,忽地左右两侧各冲出一人,一把重剑一条长枪,趁他旧力已尽新力未升之时攻了过来。
传火心知落入对手陷阱,怒吼一声,震动四野,身体如同陀螺一般原地大肆旋转,转眼之间转得狂风大作,黑白二气布满全身,形成一道游走不定的气墙。同一时间,前方寺内四声长啸乍起,天地都如同震动了一下,想是寺中高手感受到了传火的召唤。此刻,尘渊的“江海意”势如翻江倒海,萧无忌的“天涯枪”状同九天龙翔,一枪一剑携带毁天灭地之威降临,交互击在传火飞速旋转的身躯之上,却没有兵刃击中肉身的声响,而是发出如同金石交击的“叮当”之声。尘渊与萧无忌这一剑一枪本就没有留任何余力,比平时使出时威力至少大出三分,只是也没有后续,随着传火的旋转错身而过。
传火的旋转仍是没有停歇,但李岩知他定然负伤,因为旋转的速度已不能像开始时那般匀称。虽然只是一丝变化,仍被全神贯注的李岩捕捉到。他不顾寺内高手的啸声已到后门,内力运于剑上,荧光渐起,云纹隐现,长剑前端吐出尺许剑芒,趁着传火转速渐慢的一瞬,酝酿已久的一招“万物为一”疾刺而出。这一招万剑归于一剑,封锁了所有空间,只有硬接一途。剑端内力所化锋芒与传火藉旋转之势而成的护体劲气一碰,势如破竹,黑白之气尽数消散,传火见对手势不可挡,飞身而退。李岩剑势未尽,跟进直刺。传火“呯”一声,倒退中撞在明尊圣像上,再无退路。他待要反击,但萧无忌、尘渊全力伏击在前,与李岩的无俦剑气交锋在后,实是再无余力出招,“涛生云灭”剑芒在传火胸口一闪而逝,已震断他的心脉,李岩顺手将提前做好的木牌掷在他身旁,飞身而出,向尘渊、萧无忌一示意,联袂远遁。
四条人影追来,见状大惊,一人入内救援传火,其余三人沿三人痕迹追去,转眼追到一处密林,为首的光明心只顾查看踪迹,不意触动一根枯枝,本也不以为意,清净身一手抓住他衣袖,另一手抓住威力相,疾退出林。在林外听得林中劲风不断,良久方歇,三人再入林中,却见树干之上插着各种物事,除了暗器,还有削尖的竹竿、扎好的竹排等等。若非清净身,三人只怕已变成了刺猬。威力相怒吼一声,正要深入追赶,清净身却道:“回去吧,追不上了。”敌人精通机关暗器,能布置一处便能布置两处,若是方才退出稍晚,再配合高手暗算,他们驱暗四圣只怕要折在这里三个了。
回到“传火之间”,却见一单白布盖在传火身上,智慧引正在旁念诵经文,祝愿传火早登光明世界。他见三人空手回来,也不多问,只是说道:“传火已逝,立明尊之事咱们是要落入被动了,还需早做准备。”说着递过一面木牌与三人,说道:“可曾见过。”
清净身接过来,光明心与威力相也凑过来看,却见木牌正面写着“妖言布道,杀伤人命,行恶当诛。”背面写着传火藉寻找圣胎之机,引人入“传火之间”,如非所选即残忍杀害的事实,落款却是“李岩”、“尘渊”、“萧无忌”。原来三人知道明教势大,唯恐连累旁人,故这次书下了姓名。清净身一惊说道:“传火还背着咱们做下这么多事?他权限虽大,却也不能杀伤这么多圣胎候选,须得回去找教主确定。”威力相哼了一声:“无论如何,那也是明教内部之事,哪里容得他人置喙。这三人我必杀之。”
智慧引却是四人中的智囊,说道:“也罢,一面去通报教主,一面去捉拿这三人。教主令旨下来之前,尽量活捉。”其余三人都点头称是,自去安排不提。
却说之前李岩三人从“传火之间”走脱,驱暗三圣紧追不舍,他们也不敢引三人到开往流光的船上,正欲回身一战,却见前方站着一男一女向他们招手,正是唐氏兄妹。也来不及问起缘由,急忙赶过去。之后便是驱暗三圣触动机关被迫出林,五人顺势脱身。一路疾行,在江都城外登上已出发的海船,待坐定了才说起缘故。原来唐非雪早就看三人神情不对,便带了唐非烟跟踪。他们轻功本高,又缀得远远的,仍是几次差点被李岩发现。后来见三人伏在林中,知道必有所图,便在退路上安排了机关埋伏,结果正好助三人逃脱追踪。
李岩也把来龙去脉说与二人听,最后道:“传火死有余辜,只是连累了二位就不是太好了。不知他们会否根据林中蛛丝马迹发现贤兄妹的身份?”唐非雪笑道:“你们三人倒是不怕闯祸,明教势力庞大,虽然分为好几支,但你们这种杀死传火使者还留书说明的行为,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以后行走江湖小心点,只怕要迎来无数追杀。至于我们就别担心了,一则量他们也发现不了,二则即便发现了我们也不惧。好了。也都半夜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明日就到了海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说着让随从引三人进船舱休息。萧无忌拖拖拉拉缀在后面,只有唐非雪向他微笑示意,唐非烟坐在桌边喝茶,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跟着二人去了。
第二日一早,李岩出了船舱,发现船已行到海上。虽然只是卯时,日头已然老高,好在海风扑面,感受不到炎热。萧无忌已在甲板上练习枪法,这倒是异数。待看到坐在船舷的唐非烟之后,就丝毫不觉得意外了。这两天李岩是发现了,萧无忌虽然怕他一大群的大舅子,但实际上应该是对唐非烟很有好感的。平日里不见到也就算了,此刻佳人就在身旁,唐非烟只要是有丝毫不在乎他的表现,立刻就能打击到连饭都吃不下。要知道吃饭对于萧无忌来讲,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并且李岩虽然没见过其他一群,至少唐非雪也并没有萧无忌之前描述的那般恐怖,并且接人待物非常温和,也很好说话,成天都笑眯眯的。直到遇见一批海盗,才改变了“唐非烟就是一个老好人”的看法。
出海没多久,就有旁边岛上的海盗缀上了。这次与流光的大宗弩机弩矢交易与谋反无异,因此这些船只也都没有挂上唐家堡的旗号。唐非雪明显不想招惹是非,派了小船过去交涉,还给了百两银子的买路钱。本来好好的就过去了,结果一名海盗看到了船舷上的唐非烟,一时之间惊为天人,说了几句下流话,还没等萧无忌发飙,唐非雪直接一柄飞刀取了他的小命。其余海盗调转船头跑了,唐非雪也不追赶。
过了约莫一刻多钟,岛上出来五六艘海盗船,每船能乘人一两百人,声势倒是很大,一面叫嚣着杀人偿命,一面让船上之人跪地投降,还可以落个痛快。唐非雪任由对方放下抓钩吊桥,沿着桥面蜂拥而至,只是说道:“非烟你回船舱去。”唐非烟应了一声,进船舱了。为首一个爬过来人挥舞着大刀笑道:“美人儿别走啊,等下陪……”话没说完,一柄飞刀又已洞穿他的咽喉,萧无忌的长枪才递了一半,讪讪收回。
唐非雪对着周边的从人道:“得罪了十八娘子,你们知道怎么办。”之后又招呼李岩、萧无忌回舱,李岩与他回去了,萧无忌非要留在甲板上,唐非雪也不理他。不多时听得船舱外不断传来惨叫之声,不到一刻钟时间,声音已完全没有了。尘渊也听到动静,正要出去观看发生何事,却与仓皇进来的萧无忌撞个满怀,萧无忌手指外面,结结巴巴说道:“都……都死了,海盗都死了。”唐非雪对他笑道:“妹夫,你这般胆小,可保护不了非烟啊。”
此时在外负责的唐凌进舱说道:“启禀公子、十八娘子,海盗已全部诛灭。”唐非雪淡淡说道:“全部丢下去喂鱼吧。”唐凌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李岩、尘渊也随他出去,却见海盗船早就逃之夭夭,船舷上挂着几具尸体,身上被弩箭射得马蜂窝一样,甲板上摆着几十具弩机,匣中弩箭寒光闪闪,还未发射完毕。想来海盗欺他们人少,直接准备接舷战,顺着吊桥爬了过来,却一个个被弩机射杀。只有几个勇猛的冲上船头,其他的只怕半道就已被射杀,落入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