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燕王府。
看着手中的敕书,燕王朱棣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十月万寿节,皇上召各路藩王回京贺寿。”
说着,朱棣看向了身旁的道衍和尚,道:“大师,这事你怎么看?”
道衍行了个佛礼,回道:“皇上一向厉行节俭,即使是洪武十年,洪武二十年这两年的万寿节,也仅仅是召部分藩王回京,这一次,皇上将所有藩王都召集回京,除了他确实想要见一见诸位皇子外,恐怕是有要事啊!”
“要事?”
朱棣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莫不是……”
道衍点头,替朱棣把话说了出来:“皇上这是想要在各路藩王,文武百官面前,迎皇长孙回归啊,恐怕当场立储,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闻言,朱棣怔住了。
事实上,以他掌握的信息以及心智,如何猜不出老爷子的意思?
只是他潜意识里,有些不愿意去接受罢了。
一个死了十年的皇长孙,竟突然又重新回到老爷子的眼中,而且老爷子对他的宠爱更胜往日,从京师传回的只言片语中就可见一斑。
“哎——”
朱棣长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奈何我终究是个老四啊,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言语间,是无尽的落寞之情。
道衍却是捋须轻笑,道:“立储已成定局,储君必然不会是燕王殿下,所以殿下也无需挂怀。”
“是啊!”
朱棣点头感慨道:“我朱棣就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太平王爷,了此一生算了!”
“太平王爷?”
道衍冷笑了一声:“以殿下之雄才大略,真愿去学那战国信陵君那般,谨言慎行,沉湎酒色,郁郁而终?”
朱棣瞥了一眼道衍,只是发出一声苦笑。
见朱棣不语,道衍又冷笑一声道:“皇上立从民间寻回的皇长孙为储,对殿下而言,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哦?”
朱棣露出好奇的神色,道:“还请大师指点!”
道衍忽然起身,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以坚毅的声音说道:“一个在外流落了十年的皇孙,十年间既无人教导,又年幼不谙事,更不说知晓国家政事了,仅仅凭借一个嫡长孙的身份,就被推上了储君的位置。”
“殿下,您想想,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做了帝王,不但燕王不服,秦晋二王更是不会服他,他凭什么掂量起大明的江山?”
“而他,对于你们这些手握重兵,镇守边关的各位叔父,各位藩王,又岂能放心?肯定是提心吊胆,日不安食,夜不能寐,所以只要朱雄英登基,刀兵之灾,必不可免!”
“要么是朱雄英逐步除掉你们这些藩王,要么是你们这些藩王割地自立,来争夺天下!”
道衍声音不大,却颇为慷慨。朱棣听完已是汗如雨下,他当即起身,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地说道:“大师慎言!此乃大逆不道,本王岂敢行此不忠之举!”
朱棣虽然马上否定,但却只叫其慎言,而未有斥责之语。
不过道衍也不在意这些,继续道:“请恕贫僧说一句触犯天威的话,争位之事,你没错,朱雄英也没错,只有一个人错了。”
朱棣眼中的精光猛然射向道衍,片刻后,压低声音道:“你是说我的父皇?”
“对!!!”
道衍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把声调提高了:“当朝的洪武皇帝,如果他立在民间流浪了十年的皇长孙为储,那么他就立错了!”
“储君,当立服众之人,否则易生大乱!”
“一个死了十年的人,他的身份本就疑点重重,况且他没有那个能力,没有那个资历去服众,所以,一旦立他为储,将来,天下定要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闻言,朱棣沉默了。
如果是太子朱标登基上位,那么他绝无二话,但如今一个死了十年的皇长孙,这让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想法?
虽说经过老爷子的验证,身份应该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