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参差的林地里,刘宗魁一个一个地查看战土们的武器装具,感觉到队列里的气氛是庄严和疑重的,却并不压抑,这表明全连的战斗情绪是高昂的。七连是他的老连队,连排干部差不多全是自己带出来的,知根知底,今天他对这个连仍有些偏爱,战士们也把他看做自己人,把七连看做他的&ldo;嫡系&rdo;,再加上有曹茂然和胡志高两位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率领,他是可以放心的。&lso;下一段路途中他到了八连。肖斌已在这儿传达了营里的精神,一次新的动员也已完成。他走到战士们中间逐个检查了一番,听了八连连长李骜的汇报,觉得这个连虽然不如七连给他的信心足,却也不必过分忧虑;八连扩编前就是个完整的建制连队,扩编时连排干部基本没动,李骜又一直同七连连长胡志高暗暗操着劲,不久前营里确定让他们打助攻他就有些意见。在实际战斗中,这一类看上去中不溜的单位往往会有上乘的表现。
离开八连走向后尾的九连,他那由今晚的山地行军引起、后来又被七连的战斗气氛强化了的亢奋情绪,就突然地低落了。
九连是战前才匆忙恢复和组建起来的一个连队。干部的组成情况是这样的:&ldo;连长程明是原团部小伙房的司务长;指导员梁鹏飞是师政抬部的组织干事,其他干部则是从本团和a团、口团抽调的。班长副班长战斗小组长作为&lso;&rdo;战斗骨干&ldo;则分散来自全团几乎所有连队,在原单位大都是战士。最初考虑连长人选的时候,刘宗魁曾对程明提出过异议,团长则坚持自己助意见:第一仓促之际找不到熟悉的和更合适的人,第二这个临时拼凑的连队根本不能打仗,c团是师的预备队,三营是团的预备队,九连又是三营的预备队,所谓预备队中的预备队,很难打上仗,让程明这个不大懂军事的人当连长,还可以省下一个称职的连排干部在战斗连队里打仗。程明的老婆在农村,兵龄也不短了,团长投说出的意思是得让他有个机会迈上连职的台阶过技到副营,把家属转成全民户口。刘宗魁也是农家子弟,理解团长的一番苦心,就没有再坚持,何况团长对九连打不上仗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
团长和他都没有想到部队抵达战区后会接到师里那样一道命令:从你团抽调一个营,配属给a团参加骑盘岭地区的进攻战斗。考虑到战争的第一阶段结束后可能还有第二阶段,那时c团就有可能在战场上唱&ldo;主角&rdo;,团长当然不能把自己最好的部队拿给别人用。三营作为团的预备队本来就担负着应付意外增援他人的使命。事情的结果是:最不能打仗的九连倒成了全团最早开赴战场的连队之一。第十四章
他是最后一次途中休息时到了九连的。这个连正停在一面林木繁茂的岭坡上。
战士们或躺或坐,没有笑声,互相之间也无人交谈,看似平静的气氛里暗藏着某种沉重、压抑和不知所措的情绪,让刘宗魁一下就感觉到了。教导员陈国庆最先看到他,沿着那条发白的林间小路,由下面上迎过来,悄悄地说:&ldo;该讲的都给干部们讲了。全连也再次进行了动员。武器装具也检查了一遍,没发生什么问题。倒是程连长和梁指导员之间有些意见。刚才梁指导员找我谈连长的事,说他独断专行,又是司务长出身,不懂军事,不少干部和战士对他指挥打仗有顾虑。&rdo;
望了望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下,陈国庆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ldo;我看是他本人信不过程连长的指挥。&rdo;
刘宗魁脸色阴沉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挎着作战图囊、肩后背一支冲锋枪的矮个子军人就匆匆从坡下向他走过来。
此人二十八九岁,四方脸,左腮一道伤疤斜斜的伸到颈部,一双鼓突的大眼因内心格外紧张和激动而显得过分明亮,双眉间清楚地凝聚着一股狂躁不安之气。他在刘宗魁面前站定,大口喘着粗气,委屈地、高声地说:&ldo;副团长,我想跟你单独谈谈!&rdo;
&ldo;有什么话你就说嘛,这儿又没有别人!&rdo;刘宗魁提高一点声调说,没有掩饰对程明的不满。周围林子里的战士都静静地望着他们,听他和程明对话。九连连长此时还搞这类小动作,对全连的战斗情绪不会有好的影响。
但他还是迁就了这位满腹怨气的连长,往右侧人影稀寥的林间走了几步。他看到九连的干部们都立在坡下,朝他们这边望,却不跟着程明走上来。刘宗魁模糊地意识到,九连的问题可能比教导员讲的更为严重。:&ldo;副团长,我指挥不了这个连!&rdo;
刚刚在林子里站定,程明就怒冲冲地说起来,&ldo;我不知道现在我能不能辞职!&lso;…
我跟指导员没法配合!人家是知识分子,我是大老粗,伙夫!&ldo;
&ldo;到底是怎么回事?旷刘宗魁&lso;向不喜欢这种弯弯绕式的谈话,虽然他想努力压住心头腾腾上窜的火气,话一出口,还是既响亮又烦躁。&rso;,程明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并不因他的态度而有所改变;&rdo;副团长,一个连总得有个头吧!要打仗了,。总得有一个人说了算。我们指导员今天夜里还在鼓动班排骨干孤立我,这仗我还怎么打!&ldo;刘宗魁气急中生出了几分惊讶: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打仗了,这个连的连长指导员还在争孰高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