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气急攻心,怎奈醒来时才渐渐发觉,周身好似被车子碾压了般。我将将撑着坐直身子将小桌上温着的白粥喝下半碗,这才算是有些气力走出卧房,只是珞羽不在院中,梨花树也亦如往常,唯有桌上的两瓶仙露,提示着要时时给浇树。
我坐在院中看着梨花树,心中此起彼伏。
偏偏那厢就有人希望我日子过得并不是那么舒心才算,浣纱殿的门若非是我推开,便一早到落日都是紧闭的,而今被人悄然推开,我一愣,那人却是凤栖殿的掌事仙娥单雪,说:“天后传唤姑娘,说是论起交情算是熟识,怕因当值一事,与姑娘心中结了怨,所以特来相邀,烦请姑娘尽快熟悉打扮,与我一道回凤栖殿拜见天后娘娘!”
莫说我此时身子不舒爽,即便是无恙,也并不与那天后算得上熟识。
从浣纱殿到凤栖殿的路上,需得先绕过几个邻隔的几座大殿后,才能进入凤栖殿。
此前被天后的人诓入焰火地狱,险些连命都搭进去,此时我站在殿门前,仍旧心有余悸,单雪在前方微微作请,便再也耽搁不得,我微微福了福身子进去,见那天后正坐在一旁喂着池中的鱼儿,心情颇好。
我缓步上前揖手行礼:“不知天后特意传唤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鱼食缓缓落下,水中鱼儿争抢。我方解了心中疑惑,原来在天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个凡界不同,譬如这院的鱼还是要喂的。
仙娥端来了盆清水,跪在了鱼池面前将手中厚实的瓷盆高举于头顶,以便缪若坐在一旁也能够安然洗手。她冷哼一声说:“本宫知道你,也知道你同天君的关系,只是这一层关系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般能够为你所用,九重天不是三界其他的什么地方,为仙者需礼数,正如这仙娥眼下的样子,前些日子本宫传你过来,不单单是为仙娥,更是要告诉你遵守本分,昭华乃天君,任何人都不可成为弱点,而你便是昭华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本来若是天君闲暇时养着玩,倒也无妨,什么时候看腻了玩够了便贬去下界,可是。。。。。。你怎敢去纠缠天君!”
我被这话吓慌了神儿,一瞬间便跌跪在了地上,可那厢缪若并未因此转变态度,只得解释道:“天后娘娘多虑,仲灵与天君不过机缘巧合,怎么敢去纠缠天君,更何况在九重天,亦或是什么旁的地方,仲灵所求不过是活下去罢了。”
此前便猜测天后妒性极大,眼下看来还真猜对了。
仙娥们缓缓退下,缪若忽然走了过来低声道:“现在只你和本宫两人,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
闻言我不禁抬了头,正对上缪若那双隐含怨恨的眼睛,问道:“那天后以为如何,还请明示。”
缪若意有所指挑眉,拢了拢衣襟,又重新坐回说:“你离开九重天!”
说这话时我仍旧在心中猜想着,却没想到天后也是个十分爽快的主儿,不假思索,便将这话说了出来。
听着鱼池中鱼儿戏水的声音,我不知所措。
此前留我在九重天的,也并非是我自己主动留在浣纱殿中,而是那视天后为宝的天君所为,而今要走也必然讨个说法。
缪若见我良久不说话,心中也大抵猜到了为何,便冷笑一声拍了手,不远处那单雪双手端着瓷盘,上方好似放着一枚圆滚滚的东西,瞧不真切。
走近时单雪忍不得翻了个白眼,缪若却无妨,坐拥三界早已对这些俗物无欲无求,更何况是用此物换来夫君的一片心。
这本是一枚法印,所属于凡界,九重天时时都有仙娥因闯下祸事被贬黜下界,看守仙山,这法印便是凡界的一处山头。
法印被放在了我面前,缪若命单雪退下只留我们两人,说:“你也不用现在就急着给本宫答复,你若有了这法印,即便是到了凡界,也不算是无处可依,加之从前天君也教过你术法,占据一处并不会费力,只是九重天再也没有你的住处,天君那儿也不要透露半句!”
我抬手接过那法印,上方刻了咒文,可见的的确确能够在凡界的一处山头寻个住处,淡淡道:“娘娘,就这般撵走仲灵,不怕天君问起吗?”
岂料听闻这话,缪若却不知为何的忽起狂笑,令本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庞加上了几分狰狞,十分不堪。
笑声渐停,缪若说:“你是感觉昭华会为了你的消失而惩罚本宫,还是会掀翻了九重天甚至是三界,天君之责,昭华比你我都清楚,所以你安安静静消失,才是对我们大家都好的结局!”
诚然这道理我也忍,可总听着感觉太过无情,或许仙者本就如此,今日喜欢便留下,明日不喜欢便忘却了。
栾溪也曾说历代天君皆要远离情字,只因不受其扰,可见当初昭华所为,一剑斩断了自己的情丝,何其明知,可既然没有了情丝,又为何会留下院落主人,莫不是那一剑砍虚了?
我呆愣愣跪在池旁不言语,缪若看久了也失去耐心,便说:“本宫要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这几日好生想着,记得来凤栖殿中当值!”
将将抬了头我见到背影,只觉天后的背影很熟悉,却又一瞬间回想不出,许是真的受了什么伤。
待走在回浣纱殿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才从不周山赶来的栾溪。
栾溪看了看身后,神情有些疑惑问道:“今日应还不是你去凤栖殿当值的日子,我方才怎么见你从那个方向来?”
我不禁也回头看过去,果然那一处只有凤栖殿。
可心中却已然五味杂陈。
将将苦笑了一声,我借口说是来熟悉路,栾溪却听珞羽说我受了伤,特地挑拣了一兜子药背来九重天,就怕有一个闪失落下病根,可谁知这厢才过了天门,便在这里遇见了。
九重天中此时唯有这两个人,才算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