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半夏生,木槿荣。舜是和半夏共生共荣的花,姬忽将我比作舜华,我迫不及待地拿到半夏那里向她炫耀。
她只微笑,说了句:&ldo;恭喜妹妹。&rdo;
不温不火,不急不徐,是她惯有的性子。
我本想向她挥记重拳,却又挥空了。
第2章连枝
半夏是我唯一的姊妹,可惜我们方枘圆凿,总是合不到一块儿。好在,和兄弟们还算热络,二哥纠、三哥小白,我们年纪相仿,又气义相投。
尤其小白,为人伶俐,大约因为幼年丧母,少了谆谆不倦的人,做起事来就不像纠和半夏一样循规蹈矩。这点和我一拍即合,我便引以为友。
但我以为机灵的,别人却说顽劣。
父亲殿上有个朝臣管夷吾,听说是个饱学之士,便想请来与小白为师。可他死活不允,到处放话说小白朽木难彫,非要去教二哥纠。那人在市井里做过几年皮毛贩子,自有奸商的头脑,在我看来,小白顽劣是假,纠的母亲尊贵却是真的。
可是再尊贵又有什么用?诸儿才是嫡长子!
我自己也有先生,教的是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成天吟月弄花,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只有半夏学得好,我却不喜欢,常常借故跑去纠的书房。
管夷吾对纠这个呆愣子青赏有加,却不肯待见我。我也不理他的白眼,自顾找个角落安静地坐着。就算这样,他还是要找父亲说项,赶我出去。
后来父亲命朝臣鲍叔牙与小白为师,那人和管夷吾是沆瀣一气的,嫌小白顽劣,也不肯来。请了几次,都称病在家。我很看不上这样的伎俩,早几年为了逃避学刺绣,我就常用偶染微恙的借口。可病能病几时,难不成病到死?
鲍叔牙最终没有病故的本事,倒叫管夷吾给劝来了。听说他们以前合伙做皮毛生意,管夷吾本钱少,却常常分大头。如今他自己不肯来也便罢了,还要叫这个冤大头来攒凑,小白遇师如此,我也只能为他一长叹了。
鲍叔牙来的这天,我大清早就去了小白的书房,两人枯等到隅中,那人才慢吞吞进来。照说年纪不大,行动却像个迟暮老叟,身上靛青的深衣都磨得发白了,松松垮垮也不合身。乱头粗服、毫无师表的一个人,我对他本就没有多大期待,如今一见,还是忍不住要失望一番。
小白上前行拜师礼,一躬到地,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ldo;免了免了,公子也不是俗人,日后,这些虚礼都免了吧。&rdo;
我跪坐一旁,抬眼偷觑。大礼也受了,体面话也说了,倒是没见他吃亏。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叫人恨不得踢上一脚。
小白从我手里接过一盏茶,毕恭毕敬捧上,&ldo;听闻先生好茶,俗礼可免,这敬师茶是断不能免的。&rdo;
鲍叔牙抱恙在家的几个月,我向人打听了他的喜好:一为食盾鱼,二为饮玲珑,被他引为人生两大乐事。
这季节正是新茶上市,我特意命人去楚地采选了玲珑茶叶的嫩尖,又从母亲堂前的桃花树下挖出一坛去年冬天存下的梅花雪水。煮雪烹茶,满室盈芳。鲍叔牙不愧是茶道里手,一进屋子就叫他闻见了味儿,眯着眼睛一通猛嗅,一脸的称心快意。
他略略欠身,双手接过,捂着茶杯放在鼻尖下细细地闻,又抿了一小口,咂咂嘴,对我笑道:&ldo;形奇,色秀,香馥,味醇,真乃神品!如此好茶,鲍叔牙谢过公主!&rdo;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侍女服,倒叫他一眼戳穿了。
小白抢道:&ldo;先生面前只有学生,哪里来的公主?这里也没有公子。&rdo;
小白替我解围,我立刻接了他的话柄:&ldo;学生杯茗之敬,还望先生不要嫌弃。&rdo;若能定下师徒名份,日后他就不好再赶我了。
未等鲍叔牙开口,就有内侍通报。管夷吾这人就最懂得伺机而动,我才煮了好茶,他就不请自来。鲍叔牙上任第一天,他来捧个人场,大礼见过小白,两人便对坐寒暄起来。他虽认得我,因我穿了下人的衣服,故自始自终也没搭理我。
我本不想拿这么好的茶喂他,但不给他,倒显得我小器了。我总归不能和他一般见识,斟了一杯茶汤,托盘奉上。他侧身一躬,算是给我见了礼。
管夷吾也算是个美人坯,面若傅粉,身如修竹,这两个人在一道,蒹葭倚玉,胜负立现。可我第一眼虽以貌取人,日后也知道鲍叔牙是个藏锋敛锷的人物。不像管夷吾,美则美矣,那点小聪明就全都写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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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对儿子们的管教甚严,上午礼乐书数,下午就学御射,严寒酷暑,一天也不能耽搁。
我每天都厚着脸皮赖在小白的书房里听先生传道授业,御射却再没人教我了。我是公主,身份尊贵,磕磕碰碰的谁也不能担待。再者,底下的男人是碰我一下都不敢的,又如何教我?
小白和纠玩得畅快,我也只好眼巴巴看着。
小白让内侍用布条把箭头裹成团,用它射纠。这箭打在身上虽疼,却不会伤人。纠挨了打,照本画葫芦,命人制了同样的箭,和小白互射。
纠为人憨厚,一旦中箭就会作势倒下,还会扮出各种痛苦的表情,以娱弟妹。他装死的样子很滑稽,我和小白总是捧腹大笑,然后举手加额以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