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很是有些别扭,但我却也反驳不得,只能暗自庆幸马文才尚未清醒,没有听到这几句话,谷心莲还要回去捕鱼,就先告辞离去了,临走时还说明天会来看我,并嘱咐我说等到那位马公子的腿伤养好,我们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一声,她和我们一起去书院,给大叔带的鱼,她也没有要钱,说就当是给叶公子的朋友补身体了。谷心莲走后,大叔拎着鱼篓,嘿嘿笑着说是沾了我的光。原来他近日没有出去卖菊花茶,囊中羞涩,竟然连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马文才身上也没有带钱,以至于他的腿整整拖了一天,都没有办法大夫来治。陶渊明还在说,要是我今天不来,他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了,去找大夫赊账了。说完这话,他又一脸担心地问我:“小兄弟,你这回出来,不会也没带钱吧?”“怎么会,大叔放心吧,不管是药费,还是你的饭钱,都包在我身上!”我用力拍了拍胸脯,从腰间抓出钱袋,把金子全部倒在桌面上,并向大叔询问这附近的大夫住在何处。大叔却说不用我,由他去请就可以,让我在这边陪着马文才。我想了想,也没拒绝,又告诉大叔不用客气,金子随便用,多余的就当是我们这几日接住在这里的住宿费了。“哎呀小兄弟,你这可就是见外了,你们上一次住在这里,我也没有要过住宿费啊。”大叔摇摇头,顺手抓起一锭金子,让我把多余的拿回去,我笑了一笑,又抓起一锭放在他手里,告诉他多余的是拿给他买酒喝的。“嘿嘿,那行。要是有人肯白白请我喝酒,我老酒鬼可是从来不拒绝的。”陶渊明大笑了一笑,衣袍一甩,径自走下楼去,远远还能听到他即兴颂出的诗歌:“子云性嗜酒,家贫无由得;时懒好事人,载醪祛所惑。觞来为之尽,是咨无不塞;有时不肯言,岂不在伐国”陶渊明的身影逐渐远去,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这一刻不知为何,我竟感觉到大叔的背影,无比地苍凉寂寞。说起来,他终日里一个人住在这山园桃林之中,也总会有些孤独的吧?要是他能去书院里讲学就好了。以大叔的聪明才智,教学的质量必然会比那个陈夫子强上许多倍。不过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不肯的吧,怎么样才能将他请上山呢?我还在皱眉苦思,忽听身后床榻上有声音响起。我急忙回头,发现马文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虽然还是烧的满脸通红,神色却已经安稳许多,此刻正在背后默默地看着我,同时伸手扶着床榻想要坐起来。我以为他想喝水或者是干些别的什么,便开口询问他要什么东西我去拿,马文才却摇摇头,招手让我过去。我犹豫着站到床榻边,下一秒藏在背后的手已经被马文才抓了过去。他抓着我的手细细地看了一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身体也有些颤抖。我想把手抽回来,马文才却将我的手腕攥得更紧,同时嘶哑着声音道:“你的手”“没事,就是掀了两块指甲而已,现在也不怎么疼了,过段时间就长出来了。”我打了个哈哈,习惯性地想伸手挠头,接过却发现手都被马文才抓住抽不出来,只得放弃,又解释道,“你也知道,后山的岩缝那么窄,只能用指甲抠住的。不过不太疼,也没怎么出血,没事的,说起来,还好我的指甲比较短,如果是长指甲,估计就得直接掉下去了嘿嘿。”其实我倒是确实没怎么感觉到疼。吊在后山那会儿因为太紧张了,没顾得上疼。后来掉进河里后就晕过去了,被谷心莲救起来后就有大夫给我上了药,现在已经基本没事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倒是马文才的腿伤比较重要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掀起被子来看了一下,大叔都已经给他包扎好了,只是这个家伙刚才自己乱动,又弄裂了伤口,纱布上微微染血。我给他换了新的绷布,又想去煮鱼汤,马文才却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阿棠,别动,就呆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掌心滚烫似火,看向我的目光却沉静而哀伤。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动作,静静坐在床边。马文才缓缓收回手,身体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对我道。“阿棠,我想抱抱你,可以吗?”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看马文才神色仓皇,平日里尽是桀骜不驯的眼神里面此刻竟多了一丝乞求。我拒绝的动作不自觉地僵住,下一秒已经被马文才用力一把搂进怀里。他的身体滚烫,手臂却有些微微发抖,下巴紧紧地贴住我的头顶,呼吸急促粗重,声音里面也带了些嘶哑。“阿棠,我好怕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怕”他的手臂更紧地箍住我,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我怕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砸在了我的肩膀上,一滴,又一滴。我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听到马文才低沉颤抖的声音,如同重锤一般,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我的胸口。“为什么,总要为我去涉险?叫你杀熊你也去,不让你来救我,你还是要往下跳,你就不能有一回好好听我的话?娘已经抛下我了,要是你也走了,叫我一个人,以后怎么办”“文才兄”我心里难过,嘴上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刚叫了个名字,就被马文才摆正身子,一字一句地对我道:“叫我文才。”我抽了抽鼻子,眼眶突然一下子就湿热起来,视线也模糊了。只隐约看到对面的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口中说道:“笨蛋,哭什么?”他语气中虽带不屑,动作却异常轻柔地帮我拭去眼角泪水。我注意到他掌心依旧滚烫,使用袖子抹抹眼角,想要起身去给他弄块湿布敷额头降降温。马文才却一把揽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处,口中说道:“阿棠,不急,我没事,你先别走,我还有话想问你。”他按下我的位置,离他的心脏很近,一声声心跳重如擂鼓,撞乱我的思绪。我明知道以一个男子的身份,跟他这样是不正常的,但是也不知怎么,一时间竟然完全不想动,只觉得这样子靠着他的时候内心里非常安定,反正周围也没人,他又病着,这次就先这样吧“你要问什么?”我被他带得情绪也很是低落,声音不自觉地沙哑起来。马文才温热的呼吸轻吐在我耳边,下巴有意无意地蹭蹭我的脸侧,低声问道:“大家都在那边等绳子为什么你却要下来用自己换我上去?”“要是绳子一直找不来怎么办?你当时处在那么危险的境地,我放心不下。”马文才靠的太近了,说话的时候嘴唇总是碰到我的耳廓,我悄悄向外微微挪身子,却没能挪动,马文才圈着我的手臂不知何时又多加了一分力气,手也盖在了我垂在床边的手背上,又低声问道:“那如果掉下去的不是我,是梁山伯呢?你也去救吗?”“他有祝英台救,轮不到我。”“祝英台也掉下去了呢?”“那当然是喊人来救,我又不会分身术,哪里救得了那么多?”马文才顿了一下,似乎感觉这个问题问得不好,于是略微思索,又改口道:“我换个说法好了。阿棠,如果,我和梁山伯,旬巨伯同时掉下山去,你只能救一个人,那么你会去救谁?”那个,文才兄摔伤的真的是腿么?=。=他不会把头也给撞到了吧?这个问题怎么感觉很像妻子在问丈夫“如果我和你妈妈同时掉在河里,你会救谁?”的那个万能测试题啊?“你们三个人没事跑去后山跳崖玩啊?”我嘀咕了一句,又问他怎么会和祝英台两个人在后山,马文才却显得很坚定,继续道:“先回答我,你去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