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娘带着那一大堆东西回到南河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还未刚刚走到春叶家不远处,便听到了方氏故作委屈的声音和春叶娘泼辣的反驳,偶尔还有刘氏弱弱地说出一两句什么话,还未被人们听清就又随风散去。
苏三娘不由得让赶车的伙计暂时停下来,在旁边凝神轻轻听了起来,虽然她知道方氏肯定是来找事的,可是她要先弄清楚方氏这次的理由是什么。
随着听到的东西不断增多,苏三娘的脸色也愈变愈差,没想到方氏这么无耻,她们还没安定下来,方氏就找人来要债了,而且听起来,今儿来的那两个债主,似乎是方氏的娘家亲戚。这样一来,苏三娘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不就是方氏见不得她们好过,看到她们手里似乎有两个活钱,便忙不迭的过来诈银子了。
想到娘亲之前绣的帕子荷包一大半都被方氏贪污了,所以才天天做针线活儿到深夜,还被吕氏骂偷懒,绣出来的东西太少,卖不了多少银子,苏三娘心中不禁怒火中烧。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大踏步的上前,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赶车的伙计有点儿无奈地在人们围成的大圈儿外面静悄悄地等着,他就一赶车的伙计,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既然雇主家出了点儿小状况,那他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就好了。
人群中央,方氏正在吐沫横飞地痛斥着刘氏,大到苏明礼欠的那百十两银子,小到刘氏哪天做的饭不好吃了惹得吕氏不满意了,总之在她嘴里,刘氏不把银子交出来就是不孝,不知廉耻,败坏了苏家的名声不配做人。
旁观的人们不断地谈论着,苏家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对方氏说的话,他们也并不全信,但仍然在旁边时不时的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嘴里还不断唏嘘着,仿佛真的看出了些什么。脸上那津津有味的神色,就像上上次庙会的时候,看着钱地主家摆在外面的戏台唱戏一般。
吵得人正摩拳擦掌,看的人也兴致勃勃,突然,一个鸡蛋直直地砸在方氏头上,碎了。
方氏被这一下砸得一个趔趄,几乎不曾跌倒,顶着一头蛋清蛋黄狼狈地在人群中寻找着罪魁祸首,猛然间,她发现苏三娘正两眼怒火地狠狠盯着她,手里拿着另一枚鸡蛋,抛来抛去,似乎在瞄准一般。
顿时,方氏的眼光简直要杀人一般,又是这个死丫头,自从那次她寻死活过来之后,便总是这样一副强势的样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当下,方氏口中就喊了起来:“大伙儿来看看,这谁家有这么对长辈的,怎么我也是她二婶儿,苏三娘她这么做,她、她是忤逆犯上啊……”
话还没说完,苏三娘又扔了一个鸡蛋过去,这次正中方氏左肩,顿时方氏也染上了一片蛋清蛋黄。
围观者这时一片嘘声,对着苏三娘指指点点,吵归吵,虽然他们有人也觉得是方氏有些过分了,可苏三娘这样做,却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不管怎么说,苏三娘都是个小辈,这对长辈动手,可不是一件小事。当下,舆论便倾到了方氏这一边。
而方氏被这一砸,身子一愣,随即心里大怒,第一下事出突然,没想到苏三娘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敢继续砸她,当着这么多人被弄得一身狼狈,方氏简直要疯掉了,顿时什么都不顾了,嘴里义正言辞地喊着:“真是家门不幸,今天我这当婶子的,就教训教训你怎么样尊敬长辈,也免得你以后丢尽我苏家的人!”
身子却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向苏三娘扑去,满脸凶恶的神色,似乎要把苏三娘按在身下暴打一顿,然后抽筋扒皮一般。
苏三娘冷冷地看着扑过来的方氏,手里拿着根不知何时找到的棍子,对着方氏就毫不留情地打了起来。顿时,围观的人们都被苏三娘这等彪悍的行为惊得张大了嘴,就连一脸担心怕苏三娘吃亏的春叶娘,这时也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场面,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被打的人和打人的人怎么反过来了?
苏三娘却不管这些,趁着人们都呆住的时候,对着方氏猛打,她早就想打方氏一顿了,丫的,让你在苏家把娘亲当佣人任意欺凌压迫,让你把娘亲挣得钱拿去讨好吕氏不算,还贪污一大半,让你使坏,花言巧语地挑拨吕氏厌恶她们母女,让你纵容自己的儿女们欺负苏三娘……
方氏也被这劈头盖脸打下来的棍子给打蒙了,以前不都是吕氏对着苏三娘挥着棍子,她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上几句话,让吕氏的棍子下得更狠一点么?何时,她会成为那个被打的人?
可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方氏回过神儿来,一阵杀猪般的嚎叫顿时在春叶家响了起来,旁观者们也被这凄厉的喊叫声惊醒,便都开口让苏三娘停下来,有的还要上前动手阻止。
苏三娘心中一阵冷笑,自己被在苏家被凌虐十几年,就因为一个克父的名头,便被人们当做天经地义的,最多有人暗暗地说句她命苦就完事,而这方氏刻薄伪善,只因为自己是晚辈,打一下就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人来打抱不平!这世道,果然明眼人比较少!
打方氏之前,苏三娘并没有多想,但是忍不住扔出第一个鸡蛋之后,苏三娘已经大脑飞快地运转了起来,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于是,此刻面对这些吹胡子瞪眼,就差吼出她大逆不道的人,她才能不慌不忙。苏三娘是不乐意总忍着,可也不是傻子。
只见苏三娘一边继续用力地打向方氏,一边对着围观的人们大声喊道:“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娘,我二婶儿这是又犯病了,上次来为我算命格的于仙长说二婶儿犯病,必须这样,否则便会疯病入脑,彻底变成傻子,还请你们不要上前,以免误伤……”
听得这是病,不少人便住了脚步,一来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谁知道离得进了会不会也染上;二来,人家既然是侄女帮婶子治病,虽然场面略惊悚了一点儿,奇特了一点儿,却也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有那脑子略清楚一点儿的,稍稍有些怀疑,可从没听说过苏家儿媳妇有什么疯病啊,可转瞬一想,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大肆宣扬,苏家蛮下来也是正常的,心中便又释然了。
方氏的娘家嫂子和表妹看着这个场面张口结舌,方氏有没有病她们可不敢乱说,只有被打得唉唉痛叫,无暇说话的方氏,听着苏三娘的话,气得几乎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