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桅船划过去,又减慢了速度,叹息着拨回船头。
那遥远的一片光芒,并不是初生的星群,而是海浪拨弄着天空中星星的倒影。大海有时就是这么爱开玩笑,最眼尖的水手都会上当。
双桅船重新回到原来的方向。
那座岛,不大不小,基本上都是石头,被海风吹得光溜溜的,但因为形状很好,像是个有缺口的圆环,所以背风处的缝隙里居然还保留了些泥土,长了几撮瘦伶伶的野草。海鸟“嘎嘎”的叫着,偶尔投下一砣灰白的粪便来,有的掉进海里作了鱼儿的食物,有的就成了野草的肥料。海盗们把船儿停在圆环的缺口里面,从外面基本看不出来。
兼思他们三人被海盗们带进了岛中。为首的海盗水手扳开一块大石头,露出了铁板暗门。他们合两人之力,才把暗门抬起来。
里面没有灯,只有星砂灰白的标记,绵延向前。
海蛇帮的“窝”,藏在石头底下。
暗门又盖上了。兼思他们消失在地底。
天上星河哗啦啦流淌,渐渐黯淡。天空已经发白了。当太阳跃出海浪,把一片金光毫不吝啬的掷向人间,星星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暗门打开,一个老海盗出来,蹲在海边洗一张网。那张网里不知刚杀过什么东西,染满了血。血还没有完全凝固,放进海里,很快就把海水染红了。
老海盗信口哼着粗俗的歌,把“我”发成“哇”的音:“哇爱哇的妹妹呀,妹妹不爱哇!”
歌声突然停住了。
老海盗向前方望去。海面上,有很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
老海盗直起腰,凝神望去。
那是一颗星星,只有一颗,向这边漂过来。
老海盗跳到水里,游过去。他不能让星星漂到血水的这一片海域。他不希望幼小的星星沾了血。
他游出几十丈,看清了,确实是一顶小星星,那么稚嫩、柔软、无助。他把他捧在手心里,举过头顶,只用身体和两只脚压着浪、拍着水,回到岸边,将小星星吹了一会儿,吹干了。身边没有渔火。他把它高高举起来,迎向太阳。“嗤”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它在他手心里,被太阳的金光点亮。老海盗抬起头,看那颗小东西,顶着一圈透明的火焰光环,爱娇的拧着身子、向他道谢,一边冉冉上升。
他全神贯注望着。他生命中有一部分,被它洗净、照亮、带到了天空中。
即使有一天他死去,即使大海吞没了他的尸骨,他灵魂中的一部分,将会永远在天际,像所有虔诚的海上人一样,漂荡在星光中,无忧无虑,燃烧、舞蹈、以及歌唱。
小星星越飞越高,在太阳炽热的光芒中,再也看不见了。
老海盗重新弯下腰。他又是一个粗糙、强壮、无法无天的海盗,大开大阖用苦咸海水洗涮着不知哪里沾来的血迹,放开嗓子唱着:“妹妹听哇讲,大海不扯谎……”
那个清晨,宝刀名节被毁得很彻底。每个人看见她抱着被子从简竹屋里出来,都是那种:“哇,少东家梳拢了小丫头!”的表情。
慕飞尤其气愤,在没人的地方逼问她:“你想赢过我,所以用这个法子?”
“什么法子?”宝刀茫然。
“你跟师父睡了!想当我的小师娘,然后我就一辈子被你踩在脚底了!”慕飞悲愤。
“跟他睡了就是你的师娘?为什么?”宝刀依然没跟上他的逻辑。
“跟谁睡了就是谁的人啊!”呜,凭他的智商和阅历,居然跟这种白痴交谈,慕飞觉得太委屈了!
“这算哪来的规矩?好没道理!”宝刀扳起了指头:“朱兼思、你、师父,我下山后跟三个人睡过,我不可能斩成三块分给你们三个人,对不对?所以……不如说你们都跟我睡过,都是我的人好了。”她“哇”了一声,“你说我该拿你们怎么办?”
慕飞为之气结。不过,想想,他也从来没把宝刀真的当作什么“女人”,估计师父也是这样的吧?在房间里照顾她睡一觉呢,是看她太可怜了,施舍施舍她,完全没有其他意思。嗯,就是这样!他高兴道:“你不会当我的师娘?”
“我为什么要当?”宝刀翻了个老大白眼。当师娘很有趣吗?
慕飞仰天抚掌大笑:“如此甚好!那咱们就上路吧!”
宝刀不嫁简竹,他为什么这么高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