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郎中离开后,拓跋澄折返回来。
秋儿和兰香忙着去给忙着去熬灵芝汁,落依则忙着找红糖。虽然是宗庙,平日里也住着好几个奴仆,落依找他们要红糖。
房里只有常姨娘陪着冯润。
冯润精神不济,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见到是拓跋澄,挣扎着要坐起来。
拓跋澄赶紧道:“大冯贵人不用坐起来,就这样躺着好了。”又再道:“我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
于是冯润就躺着。
常姨娘也知趣,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落依有没有找到红糖。宗庙里的那些下人,一个两个都是狗眼看人低,说不定看到润儿如今落难了,就是有红糖也藏着不肯拿出来,如果这样,老娘我非得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不可。”边说边走了出去。
拓跋澄在床口坐了下来:“大冯贵人——”
冯润打断他:“我走出了皇宫的大门,从此我就跟他无瓜葛了,你也别叫我大冯贵人!这四个字,听起来就像一场笑话似的。”喘着粗重的气息,歇了一下,又再道:“任城王爷,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叫我润儿便可。”
拓跋澄倒也爽快:“润儿——”他问:“你恨主上?”
听到“主上”这两个军民联防,冯润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痛得无以复加。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排山倒海般袭来,笼罩在心头,挥之不去。
气若游丝问:“你说呢,我恨不恨他?”
拓跋澄道:“主上是有苦衷的。”
冯润蜡黄的脸上现出一抹讥笑:“是啊,他是有苦衷的。”顿一顿,喃喃:“他的苦衷,就是宫中的女人太多了。那些女人,个个貌美如花,个个乖巧听话,个个温柔贤淑。重要的是,那些女人,顺便挑一个,都能够给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润儿——”拓跋澄道:“你是误会主上了。”
“误会?”冯润虚弱,中气不足,鼻子里发出的一声冷笑低不可闻。她问:“难道不是?”
“这是因为太皇太后。”拓跋澄道:“主上独宠你,太皇太后已有所不满意,后来,你的孩儿没了……太皇太后,她……主上为了保护你,才故意冷落你。但还是让太皇太后识破了,主上没法,为了保你周全,才要你出宫。润儿,你白日遇到那场意外,我刚好出现救你,不是巧合,而是主上料想到你可能会在路途上出事,因此令我跟着手下人守在路上保护你。”
冯润尽管精神不济,但脑子也还算转得挺快:“主上料想到我可能会在路途上出事,——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要除掉我?”
这个问题拓跋澄不好没答,所以沉默了。
冯润又再问:“是太皇太后要除掉我?”
拓跋澄还是沉默。
太皇太后对冯润的厌恶,冯润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想着,自己到底是太皇太后娘家侄女,她对她再失望,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没想到,她还真的对她赶尽杀绝。
冯润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自言自语喃喃:“我得了这病,也活不了多久了,太皇太后为何如此大动干戈的要把我杀掉?难道我多活一日,对她来说就算一分危险么?”
她不知道,拓跋澄是知道的。
真正原因,因为涉及太皇太后,拓跋澄也不能多说。看到冯润对拓跋宏误会极深,如此痛苦,拓跋澄想帮着拓跋宏分辨几句,不希望冯润带着对拓跋宏地怨恨离开人世。
说了这么多话,冯润体力不支,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接。拓跋澄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
“我误不误会主上,也没什么关系了。”冯润意气消沉,过了半晌幽幽道:“人死如灯灭,灰飞烟灭!我跟他,很快就阴阳相隔。”
“润儿,你不能死。”拓跋澄看她,忽然激动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语气急促:“你要坚强起来!主上不要你,我要你!”
冯润怔怔的看着他。
一瞬那,怀疑自己听错了。
拓跋澄顾不了这么多,此时不对她说,恐怕以后再说她再听不到了。一时眼眶红了,落下泪来:“润儿,你可知道,三年前,在皇家御马场见到你,看到你跟广陵王斗嘴,又再跟彭城公主相作对,我就喜欢上你!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能够把你娶进门成为我的王妃,可是,我早已定了亲……后来,你也进了宫。终是跟你没有缘分。”
冯润茫然,神情愈发恍惚。
忽然想起去年她随拓跋宏出宫到任城王府去探望病中的任城王妃。当时任城王妃说了一番话:“……他的心,并不在我这……他喜欢的那位女子,并不知道他喜欢她。就算知道了也是没用,因为她根本不会喜欢他,她已嫁了人,深爱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