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守云早就料到宋翎会这么说似的,掏出了先前那枚九鹊玲珑玉,一边转着,一边说道:“有些事你不该问。”
宋翎耸了耸肩,笑着说:“但我和陈生很投缘,所以我没有办法不问。”
闻言,覃守云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眼神阴翳,攥紧九鹊玲珑玉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想救人?想逞英雄?要知道,英雄大多短命,救人不成,可是会害死你自己的。”
用得上救字。说明覃守云的确是要对陈生不利。“你说错了。”
宋翎骤然翻手,掌心幻化出一柄约有小臂那么长的短刀来,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只是来揍你的。”
以筑基期,打手握无数法器的匠师。日后的宋翎光是想想,都要佩服自己当时的勇气。但此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去顾忌那么多了。她驱使着体内蛮横的灵力咆哮着锁在短刀之上,每一次吐气,短刀便会使得半空中凝结的雷云中落下一道惊雷。“要速战速决。”
松墨噌蹭蹭跑到宋翎的头顶,长尾大展,以应战之姿怒视覃守云。轰!轰!九次雷引,也不过堪堪打碎覃守云的护体屏障。“原本想留着你给陈生的道心添障,现在看来,用不着了,倒是可惜,难得进来一个陈生比较喜欢的外人。”
覃守云大步一跃,抡圆手臂,将九鹊玲珑玉甩向宋翎,“今日你不走,也就不必走了,留下做这院子里的花肥吧!”
天凌九日,金鹊厉啸。无数闪烁着刺目金光的金鹊俯冲向下,如利刃,也像箭雨,直奔宋翎的命门。灵力化屏障?挡不住。雷引击碎?来不及。水龙吟?力度不够。宋翎蹬地后退了约莫十步,双手手臂被金鹊刺伤,身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算是勉强以伤换退。然而,人退了,原地却留有关窍。这厢覃守云抢攻先手,想要趁着宋翎败退的势头前进,却正好一脚踩在了松墨与宋翎联手留下的震雷伏鸠之上。一人高的黑鸠顿时像炮仗,咻的一下,就将覃守云彻底罩在了里面。胜负在这一瞬间定下?未必。覃守云沉腕收手,整个人后仰开,装逼再度抡圆,袖间飞出数道利器,在冲破黑鸠的同时,炸亮了整个夜空。不。是天亮了。宋翎抬头看了一眼东边泛白的天,说:“覃大师,我已经知道你要用陈生来做什么了,我想说的是,有些事其实不用强求。”
陈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根骨清奇,灵脉强韧。每闯进来一个外人,覃守云都会挑选。合适的,拿来炼化,滋养全镇,以人气来养陈生;不合适的,自然就如覃守云说的那样,成了这院子里的花肥。“你想要救活谁?”
宋翎开门见山地说道:“离泉阴火术是阴邪的手段,也是医死人肉白骨的法术,你如今不惜拿整个镇子做引,拿陈生做药,是为了救哪个死人?”
轰隆!不曾散去的雷云在宋翎头顶散开,松墨摇身一变,成了如屋瓦那么高的大猫,张嘴一咬,便把谭云山的那点玩意儿全吞下了肚子。手段全无,心思又被戳破,覃守云的脸色愈发难看。但宋翎杀人诛心,就是要他心神打乱,所以继续说道:“即便覃大师不说,我也知道,你这一生,左右想救的……就那么几个。听说你有个女儿,女儿怎么样了?”
小小的草棚院子里,拢共只有三间房。一间作丹炉,一间作寝卧,剩下一间……始终大门紧闭,门上有六十四连环锁,内外皆有禁制,外人无法窥探。“所以,那间房里有什么?”
宋翎偏头,眼底荡着笑意,“覃大师杀了这满镇子的人也要救的,是你的女儿吗?你是如何得知她的死讯的?又是从什么时候起有这个念头的?”
覃守云勃然大怒,却又因为宋翎的禁锢而动弹不得。他双目瞪圆,眼底布满血丝,大吼道:“你懂什么?你这种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懂为人父的底线吗?”
此刻覃守云,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不曾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看上去高深莫测的小丫头,其实不过筑基,其实只是废人。甚至,只要覃守云清醒一点,他就能看到宋翎垂在身侧的手,正一个劲地往地上滴血。那只手在不断地颤抖,哪怕有意控制,也还是能明显看出弧度。可惜……一旦提到那个计划,覃守云就想发了疯的野兽。他不断地抛出自己的法器,想要挣脱束缚,想要杀死大放厥词的宋翎。可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翎走到那间房子的门口。当啷。清脆的一声。宋翎震开了门上的禁制和六十四连环锁。“撑着点。”
松墨小声提醒。抗下覃守云那么几招之后,宋翎的灵力其实已经见底。方才困住覃守云,更多的还是松墨在出手。一人一兽的联合,外人难以看出究竟。“放心。”
宋翎转动指环,将手上的血甩掉,随后推开门,“我有分寸,知道怎么才能唬住他。”
关于女儿的猜测,宋翎其实大部分都是蒙的。她不了解覃守云,在这里的几天,从院子内外也没能找到什么可以抽丝剥茧的线索。宋翎能做的,就是以有限的故事,来推演一个可能的结果。红叶说覃守云最恨修士。为什么?因为戚如休对他做了什么。当年戚如休和覃守云并没有闹出什么被道门知晓的风波。所以……至少可以说明,戚如休并没有在明面上与覃守云起过什么冲突,两人的相遇相知,从始至终都是低调而隐秘的。覃守云要是真和戚如休结怨,那么他在与戚如休分开之后,应该是回紫门以求防身才对,为何会隐遁到丰碑镇这样的小地方?是以,覃守云的行为是蛰伏,而不是逃窜。他留在丰碑镇是有所图,而图的那个东西,以他乏善可陈的人生故事来看,十有八九是因为戚如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