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休息了一夜后张云溪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她一身清爽的青瓷百褶裙,素白绣着银线衮凤的高腰宽带。用一根朱红的粗绦子系着,追着一个八宝叠方结。常常的穗子下面,是一个银色的婴儿拳头大小的纯银镂空香囊。此时正燃着熏香,青烟袅袅很有一副仙子东来的效果。
乘坐的马车,是根据欧式敞篷马车改的加了一层用竹子顶的大伞银红华盖用来遮挡阳光。华盖周围用同色系的红苕做了遮挡,此时马夫驾驶者马载着上面额客人啪嗒啪嗒的敲响青石板路,向城外走去。
黛玉坐在张云溪旁边,丫鬟们在其他的车上此时张云溪在用掏空了的葫芦给两个小儿的倒了两杯茶。那是早早烧好,装入葫芦后又拜在井水中的。虽然冰凉,却并不伤身。入口,很是一股清冽。
“伯母,我们这是要出城?”黛玉很是好奇,张家不是京城大户嘛?这回子怎么是要出城呢?
张云溪看着她好奇的样子,笑着介绍道:“我母家是洛水张家,在京城的府邸只是提供给在京中供职的张家人用的。并不属于任何一房或者一户。毕竟你也知道,这奉都中,高官功勋的房屋都是赦造句多。很多房子是无法买卖的,能够买卖的房子也未必能够好的到那里去。所以祖辈们在城西建了主宅,除非必要一般凡是下了官职的都回回到主宅居住将房屋贡献给新入的人。我父亲退下来后,只有三哥一人在内阁。那房子,自然就是给了哥哥的。我大哥只是有一个三品武将的闲职,因此也不住在哪里。平日里,是同父母在一起的。不过他们年龄都大了,比之你大舅舅恐怕还要年长一些。”
提到大舅舅,林黛玉想起了贾琏凑口说道:“琏二哥哥说,今年是不下场的。说是等年末我出了孝,明年去试试。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听学里的先生说,很是不错。明年下场,虽说头魁夺不得,但是功名无碍!再者,他是御批参考的不管好坏考官都会给他一些薄面。”林晗如同小大人一样,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母亲到好茶的被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没有倒满,毕竟这路虽然用水泥趁着酷暑修了但多少因为车轮和车架,都会颠簸一些。好在桌面是特殊设计的,上面有固定的空洞。平时不放置水杯的话,就用一块板子遮盖起来或者放下不用。
“这倒是好的!大舅舅知道了,定是会高兴地。”闻言,黛玉很是高兴。
马车距离张家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层叠的建筑和规矩的道路了。道路两边种着榕树,有些榕树一看就有百年以上。那宽大的腰身,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茂盛的树盖,更是醒目。
黛玉慢慢紧张起来,毕竟这不是她明证言顺的外家。同时,她的存在还意味着曾经母亲和外祖母对洛水张家的羞辱。她不自觉的抓紧了手心,里面的帕子慢慢被汗水浸湿。
张云溪的父母,居住在一所五进的院子。位于洛水张氏的建筑群的东北部,坐北朝南的标注风水建筑模式。双坡的青灰瓦片,十分规矩的四合院。院落套着院落,同黛玉幼时在贾府看到的差不多。只是里面的木料老旧,屋舍中充斥着中古韵在其中。最中央的厅堂,保留了唐时的高台夯土建筑格局,四侧有阶梯,宽沿大厦。双沿飞凤,很有一番韵味。
马车在宽大的正门前停下,张云溪带着黛玉和林晗在丫鬟和小斯的帮助下下了马车。没有轿子迎接,而是一路的鹅卵白石长道。四周路数成荫,微风抚过时还能嗅到点点花香。一看,就是一个保养的十分不错的宅院。
张云溪一边走一边介绍:“这座宅子可是唐时建造的。当时先祖之一不过是内廷的一个小小官宦,能够建造起这样的宅子多托与武皇的宠信。说来,还是历史名人呢!不知道黛玉是否能够猜到?”
“名人?”黛玉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她虽然阅读史书可是却无法猜出武皇信任的张姓人士。
“嗯……”张云溪侧头看了看她,笑着道:“虽然史书上常将那位先祖说成幸臣小人,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为了张氏族群做出大贡献的人。那个时候,武皇手中需要削弱世家的同时,还要制衡新崛起的士子。太平公主将张昌宗献于武皇,后介绍其兄长张易之。这段可知道?”
“知道,后来宰相张柬之发动唐宣令史,杀了二张兄弟逼武皇退位。”黛玉吃惊的看着张云溪。然后小心的用眼睛打量着这座宅子。
“黛玉,你要知道他们都姓张!张柬之也好,二张也好。若是没有他们二人,之后依然是武周而非唐明。有的时候,历史是需要牺牲的。哪怕是骂名欺侮。所以,之后的张氏宗族将这座宅子作为族长的房舍,用来纪念他们对宗族和国家,所做出的努力。如同林氏宗族一样,有些族人不得参加科考甚至同商户一起,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因为,他们必须去做。”张云溪的口吻有些沉重。她大步的带着两个小的向前走,步伐稳定而有着行云流水间的洒脱。
“是!”林黛玉柔声应道。此时她内心复杂,三年的林家能够感受到的最多的是族人之间的和睦。虽然也有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计较,但是却依然和气的过着各自的日子。大小事端多少也会经历一些,比如那场蝗灾。可她依然对宗族的感受不多,只是觉得不过是人多了一些罢了。今日听到伯母介绍一座宅院,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什么。似是而非的懵懂,让她玉洁冰清的面容上多了一些世俗的烦恼丝仇。
而此时林晗则想的更多。他是要参加科举的,同时幼年早慧。张云溪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又多,自然要比黛玉更加通透明了。
张氏兄弟一直在史书上被称呼为误国弄臣,可是从权谋上来说。如果武皇身边没有如此弄臣,哪怕在武皇晚年也没有人敢撼动她的统治,甚至做出逼迫让位的做法。同时,李显并不是武皇所有在世儿子中最合适的。但是如果没有一个能够任由臣子设计江山的皇帝,显然之后的明皇盛世也不会到来。相比较起李显,母亲曾说过武皇其实更在意的是她的女儿太平公主。作为一个延续了魏晋隋的长公主制度的公主,她的权柄并不仅仅是干涉朝政那么简单。一如母亲的外祖母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野心和支持成为下一任的皇帝,不过是操作上的事情。
可是显然,她的女儿虽然有着操纵朝政的想法但是并不想登上那个位置。因为大臣们,宗族和世族之间更多的是希望能够恢复李姓江山。因为男人们可以接受一次被女人统治的时期,但是却不能接受另一个女人上位。他们利用了寂寞、利用了孤王的怀柔。利用了男人的美色。
他们设计杀死了之前的那个郭姓男子,然后通过太平公主贡献上了特别挑选的张氏兄弟。林晗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那对儿兄弟怕是在得到这个使命的时候就从未再想过自己的生命吧!他们背负着骂名死了,背负着各种的欺辱离开了这个世界。成就了张柬之的恢复李唐盛世的功绩,但是张姓世族却从未忘记过。他们原本,也是能够封臣坐宰的风流人物。不然,那武皇也不会对他们宠信有加。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在死的那一刻后悔?
“女儿带子息拜见父亲母亲!”在走道夯土构建的房屋台基前,张云溪行大礼叩拜。林晗跟着她也行了大礼,黛玉在一边看着想要跟着做,但是却被一边的一个身穿蓝白小褂长裤的女孩儿拦住了。她操着京城口音:“姐儿是客人,是不应如此的。”她说的小声,黛玉看了那两个三叩首的人,捏了捏手帕。
张云溪的前方,是登上台子的阶梯并没有人。黛玉看着匍匐不同的张云溪和林晗,深深感觉到这个家族规矩的森严。
不多时,一个婆子走了出来下跪同张云溪行了一个拜顶礼:“恭候姑奶奶回来,老爷和太太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张云溪听到婆子的声音,才站起来。旁边有丫鬟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双环垂髻走过来递上帕子让张云溪和林晗、黛玉擦手漱口。弄完这些,张云溪在踏上白色汉白石前脱掉了鞋子,白色绣百子福德袜子露了出来。林晗也跟着拖鞋,黛玉看着微微皱眉也跟着拖鞋踏上阶梯。
此时日头正厚,台阶被靠的热乎并不冰凉。因为失去了鞋子,脚步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下环佩的叮当声。
进入大殿,由巨大的立柱支撑着房屋。没有天顶板,可以看见上面错综搭建的木制构架。二层飞沿同一层之间有阳光洒落里面一片明亮并不昏暗。递上铺了用金色的苇草编制的席子,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老者坐在大厅正位的一块台阶主坐上,手臂随意的搭在一边的木手搭子上。面前摆着一张小型黑木方桌,看起来很是随意。
他头发简单的梳成一个发髻,插着一只雕刻成竹节的君子簪的碧玉。面色微微有些古铜色,老态很显带着慈和却又浑身上下,一副大人做派。下巴留着些许灰白的胡须同发丝颜色相似,微薄的唇和细纹沟壑的眼角表明了他的年纪。屋内没有什么人,只有三四个丫鬟站在不远处的墙角处。他没有说话,张云溪带着林晗、黛玉走到大厅的中央。
张云溪附身下跪,右手在膝盖前画了一个圆然后横搭载膝盖前面,手心向上。左手在右手上覆盖了一下,然后斜上对着老者平放在右手前面,她慢慢附身用额头贴在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