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摇晃倏然终止,尤栗只觉颅内一阵眩晕,瞳孔一时间无法聚焦,身体仿佛漂浮在太空中完全失去重心,于是整个人瞬间软绵绵瘫倒在余安脚下。“老婆,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你别吓我啊,老婆……”余安焦急的朝脚下几乎晕厥过去的尤栗奋力疾呼,他心中的魔鬼似乎已经走远,那个正常的丈夫重新夺回肉身。“没,没事……”尤栗缓过一口气,舌伤的痛楚让她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她从地上艰难的爬将起来,匍匐着将散落一地的瓶装酒精、碘伏、过氧化氢及绷带一个个拾起,重新装回医药箱内摆放整齐。复又返回余安身边,不计前嫌的为他包扎起伤口。“老婆,对不起……我爱你……”余安看着伏于自己腿边小心翼翼为他处理伤口的尤栗,竟还能似羔羊般温驯,不禁心头一紧,眼泪簌簌从眼眶滚落。“我爱你。”尤栗疾速的回应丈夫,这次不敢有半分迟疑。“乖。”当沾着碘伏的棉签触碰到腿部伤口的时候,余安眉头微蹙,脸上却露出满意且欣慰的笑容。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清早阳光就非常刺眼,气温也比平时高出许多。到了中午的时候,阳光所照之处的积雪便相继融化,惟阴影处还残存着零星的雪块。小鸟成群结队的飞来,落在电线上,又一忽儿飞去。尽管昨天屋内雨骤风疾,但今天户外的晴好却令夫妻二人短暂忘却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尤栗梳妆打扮后如往常一样步行前往幼儿园上班,余安在洗漱完毕后由专职司机接送至律所。周一总是格外繁忙,各项会议络绎不绝。按照以往惯例,每逢周一余安会安排一整天会议,可今天他却将全部会议压缩在上午。匆忙处理完律所相关工作,已近中午十二点半,余安趁大伙忙着吃午饭的时候,瞒着所有人自行打车径直去了永安寺。昨晚余安彻夜未眠,脑海中一直重复闪现那盏祈愿香灯和那句“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他迫不急待想要看看那灯现在究竟是何模样。看着大殿正中央端坐着的那尊肃穆佛像,余安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但他并未跪拜,也未行礼,径直操控轮椅行至偏殿。“这位是……余安施主?”余安的身影被恰巧经过的老住持捕获,他笑眯眯的走上前双手合十打起招呼。这寺庙前来朝拜的香客颇多,但坐轮椅的信徒却不常见。若行动不便还依然坚持前来诵经拜佛,那必是万分笃定与虔诚,于是老住持不禁凭空生出几分敬佩。“您好。”余安简洁回应,颜面之上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稀客啊,经常见你父亲和兄长前来上香,你本人到是见得少。我们之间好像仅有过一面之缘,老衲这记性可还行?”老住持的热情并未得到余安的回应,场面一度显得极为尴尬。见此情形老住持急忙转移话题,自我解嘲的问道:“老衲话多了,不好意思啊余施主……你今天是来上香祈福的吗?”“我来看看我们家供的香灯,在哪里啊?”对于老住持过度的热情,余安好像并未介怀,但也没有一丝示好的意味,仍板着一张臭脸继续问向住持。“哦哦,就在那里,余施主敬请安心……这香灯啊我每天都有查看,一切安好,一切安好。你看,那香火旺得很呐!”老住持以为余安是来突击检查的,于是连忙笑着向他解释。余安确实是来突击检查的,但并不是检查香油是否充沛,香火燃得是否旺盛。他操控轮椅沿老住持所指方向驶去,在那属于余家的两盏香灯下缓缓抽出红色福纸仔细查看起来。他率先抽出的是左边那张红色福纸,只见纸上用黑色毛笔规整的书写着:祝吾妻陆咏琳身体康健,岁岁平安。落款正是父亲余从晚。他检查完毕之后,恭敬的将福纸放回原位。然后挪动轮椅凑至另一盏香灯前,利落的抽出压在下面的福纸查阅起来,只见上面所书之字竟如苏黎所言一字不差,正是:祝挚爱尤栗快乐幸福,平安顺遂。可落款仅能看清一个余字,后半边的名字被香油一整个糊住,完全看不清。余安伸出食指,用指甲轻轻刮去名字上覆着的香油,动作相当谨慎且极赋耐心。覆盖之物被去除殆尽,掩埋之下的真相当即浮出水面。余安隐约看见纸张上显现出一个与“生”字十分相像的汉字。“呵呵……”余安笑了,不动生色的笑。半晌,他将那纸许愿纸徐缓放于闪烁的火焰之上,直至纸张燃烧殆尽,方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