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得意之色。“算你们运气好,今天我还有事,就先不去投诉了。但是我告诉你们俩,我肯定会去找局长投诉的!你们别想好过!”余安放下狠话后,恶狠狠瞪了苏黎一眼,继而操控着轮椅仓促驶离。山顶午后的阳光干净且炽烈。虽然山风还是很大,但却吹不走任何一缕暖阳。透过玻璃窗,尤栗看见篱笆墙的影子变得矮而短,宛如一道墨色笔触印在背阴的积雪堆上。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瘦,不经意就在指间偷偷溜走了。如果一辈子都能跟余生在这深山里度过,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余生尤栗。余生有你。自己的余生,不知是否会如两人名字谐音的寓意那般美好。尤栗不敢想。午饭前木婶从后山风尘仆仆的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捆松柏的枯枝。她走进西屋外间,在灶坑里塞入一把干树枝,然后从那捆柴火里掏出一把松针点起火焰,待松针充分被点燃后,熟练的将蹿着火苗的松针迅速塞进灶炕中的柏枝之下。眨眼功夫,灶炕里便燃起熊熊火焰,整个房间随之充满柏枝燃烧后辛辣而清新的芳香。“木婶儿,你跟我婆婆好像啊……眼睛像,走路的姿势也特别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我昨天就发现了,一直没得空跟你说。”守在一旁静默观察农村生火过程的尤栗突然开口朝木婶说道。木婶一怔,下意识将眼神躲闪开来。半晌她拍了拍黑色手套上的灰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疾速于屏幕上敲下一行字,随即递给尤栗。“栗,我要炒菜了,怕热油烫着你,先进去等着吧。”“好的,好的。”尤栗温驯恭敬的点头答应,撩起门帘转身进了屋。尤栗回到里屋后呆然坐于炕沿上,一言不发,眉头微微皱巴起来。她在思量木婶屏幕上那串文字里对自己的称呼。从来没人这么称呼过她,除了她婆婆。身边跟她熟识的人都亲昵的称呼她为“小栗子”,不熟的朋友一般都直呼其大名,惟有陆咏琳,惟有她才会简单干练的称呼她名字中的单字。“不可能……”尤栗边叹气边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否定着脑子里不切实际的猜想。“也许木婶只是图省事,所以才只打了一个栗字。”这样想似乎更加符合逻辑。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木婶正式将午饭做好。她在火炕上支起一个矮方桌,最先从外间端进来一盆热气腾腾的咸腊肉炖土豆。尤栗想打下手帮忙端菜,却被木婶“啊啊呜呜”的拒绝了。“木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这套做饭上桌的流程,咱们就安心在炕上等着吧。”余生笑着将尤栗抱上炕,半蹲在地上为她脱去脚上的鞋子。尤栗顺势将两只手搭在余生宽阔的肩膀上,朝他甜甜一笑,继而目不转睛的迎面凝视着他的眼眸。随后俯下脸,轻轻的把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一瞬间,余生觉得有股暖流穿过全身,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咳,咳……”两人间的甜蜜被倏然进屋的木婶打断。木婶似乎是故意的,她清嗓子的声音太过刻意,羞得尤栗“嗖”的一下蹿到炕上,半晌都不敢再抬头看余生。尤栗和余生相互挨靠着盘腿坐在矮桌旁,看着木婶进进出出乐此不疲的忙活着。她先是端进来一盆二米饭,紧接着从外间拿进来三个宽口大瓷碗,工工整整的摆在每个人面前,然后脚下生风般又跑去东屋,取回来一瓶用小坛子盛装的烧酒,均匀的倒进三只碗里。慵懒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尤栗身上,让她由里至外感受到一阵通透的温暖。黄澄澄一大盆二米饭,在这净朗的日光中不断向上冒着汩汩白气。今天中午的菜色虽然简单,但三口人盘腿围坐于矮桌旁其乐融融的气氛,却是尤栗梦寐以求的。他们就像真实的一家三口般,亲切而自然。“木婶儿,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啊?把珍藏的小酒都拿出来了?你平时不是舍不得吗?嘿嘿,是不是见我带着老婆回来了,所以高兴啊?”余生看着面前那一大碗清亮的烧酒,笑吟吟问向对面盘膝而坐,腰板挺得笔直的木婶。木婶没有说话,眸里泛起复杂的笑意。“那……咱们先干一杯!这杯就……就先感谢木婶儿对我们夫妻二人的盛情款待。”余生说罢伸手欲端起面前的大碗。“啊啊,呜……”木婶探过身子,伸出一只手脆生生将余生的动作打断。随即掏出手机,用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好像在示意他什么。“哦哦,对对,你喝酒要放音乐的……这该死的仪式感,我怎么给忘了。”在木婶的提示下,余生方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