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拦着他,他怎么不来?”
叶青水注意到她放下农具,一副心思都不在干活上、光跟着她,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青水淡淡地说道:“我没有拦着他,他可能认为你太笨了不好教,见过我这么聪明的人,回头再比较比较……他就犯懒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叶青水你这是不团结的表现,谢知青可是咱们的知青代表,你身为他的对象,就应该向他学习,好好鼓励他监督他。这才是正确的思想,还有——我怎么笨了!”
女知青险些被叶青水的语气气哭,三三两两的人凑了过来纷纷安慰她。
“叶青水你可别说了,何芳已经被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了,在这样艰苦朴素的环境,她仍能虚心向谢同志请教,这种精神可嘉,你为什么要拦着她?难道你觉得你比何芳还有文化、还厉害不成?”
“就是就是,叶青水你自己小学文化的,不知道上进,别人可不像你。”
几个女人齐齐围着叶青水,脸上满是愤慨心底里却爽快:叶青水嫁给谢知青又怎么样,有一点是削尖了脑袋也拍马赶不及她们的——她没文化!
她不但没文化,还爱装有文化。一肚子墨水的谢知青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愚昧的女人。
扫谷子是轻省活,因此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叶青水看着周围一群面色各异的知青,她深深觉得应该找个机会让她们认清现实。
上辈子的叶青水确实脾气很软和,也很自卑,轻易不敢反驳别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叶青水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吴下阿蒙了,她阔别了她们四十年了,有着无数个三日的四十年,这群女知青也该得重新洗洗眼睛、刮目相看了。
她清着嗓子,掷地有声地道:“上次说你们夜郎自大、是井底之蛙,看来没有污蔑你们。从古至今没有高文凭却很厉害的人数不胜数,远的不论就看近的。文豪鲁迅先生,中专毕业;清大教授主任、数学家华罗庚先生,初中毕业;画坛巨擘齐白石先生,一天学都没上过。这是达者为先。”
叶青水板着脸,认真地道:“你们要是不服可以来比比,我乐意奉陪。要输了以后见到我都要乖乖闭嘴少说闲话,学会做个文明人。”
她说完之后,大伙就突然噤声了。
叶青水拿着笤帚,轻松愉快地扫着谷子,均匀摊开。
却不知道,下了工后,女知青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干完一天活的叶青水感觉自己就像水龙头似的,汗蒸如雨,补再多的水都没有用。在谷场被晒得流了一身汗,流了一天,肌肤里已经没有水了。她回到家,咕咚咕咚灌下八杯,又出了一身汗,她才感觉自己从中暑的状态解救过来。
如果能下一场雨就好了,下雨就会很凉快。话说回来,抢收的时候最忌讳下雨。于是叶青水又盼着千万不要下雨,要下雨好歹也等大队收完粮食再下。
浩浩荡荡的粮食抢收结束了,叶青水的愿望成真了,一滴雨都没有下过。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叶青水望着灼灼的烈日,眼神不禁焦虑了。她回到家问谢庭玉:“你还记得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吗,今年粮食收成是不是不好,我怎么觉得晒谷晒少了?”
谢庭玉很快回答她:“一个月零三天。”
谢庭玉很快报出了今年大队的粮产数据,因为他刚刚和会计一起整理完粮食汇报。
“以前亩产平均9035斤粮食,今年减产了,减了大约57,我观察了一下别的县的数据,发现差不多也是这样。如”
谢庭玉平时不轻易和女同志讨论这些事情,只有大队长和大队支书才对它感兴趣,但叶青水既然问起了,他也如是地说了。
叶青水眯起眼睛不由地皱眉,她叹了口气道:“唉,大热天的,等收完谷子,要开始挖井了吧。”
谢庭玉点点头说:“没错,赶在后季稻之前挖,不然没有水种不了庄稼。”
挖井不是啥大事,叶青水已经很熟悉了。公社里农忙后、收完粮食,常常会组织劳动力做点兴修水利、修路的事情。单纯地靠老天爷吃饭,农民种田会饿死的。
……
知青点。
收完粮食的知青们总算是能歇下来了,但这一口气歇下来,女知青们就炸开了锅。宿舍里火热地讨论着叶青水。
女知青沈燕说:“叶青水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
周婷婷反驳道:“我不认为,我觉得她现在说话也很文雅了,是读书人的那套。我上次去找她帮忙,她还给我倒了一杯茶喝——”
但周婷婷的话很快被热烈的讨论忽视了。
“对啊对啊,跟换了个人似的,骄傲得很了!她一个小学毕业的怎么这么不谦虚,就算是村里的老人对咱态度都很好呢!”
周婷婷又不死心地车轱辘转插话:“那是因为你态度不对!何芳你换位思考一下,我对你那样说话你心里能乐意吗?我和她说话,她从来没有那样对我。”
李丽娜:“你说的没错!她太不谦虚了,不过……我听她口气好像比工农兵大学生都大呢!人家正正经经念大学的都没有她这么嚣张的。”
周婷婷:“嚣张吗?同志你也太不会用词了,她明明是自信呀!我现在很佩服她了,她真的懂很多知识,我问了谢老师她上次真的是倒背如流吗,谢老师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