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男人的谈话。
这次不是赵昕找金大雄,而是金大雄主动约了赵昕。
他们在一家小酒馆里坐了下来。
说是谈话。倒不如说是为排解郁闷一吐为快。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特别是王美玉这件事之后,金大雄内心的触动很大,他真的静下来认真地反省了自己好一阵子。他似乎突然一下就看清了这个让人欢喜让人愁,让人高兴让人忧的花花世界:每个人都活得那么勉强,那么累,那么虚伪,那么无聊。难怪总有那么多的人活着活着就精神出了问题,活着活着就厌烦就不想活了,想还是死了,两眼一闭一了百了好。
红尘红尘,都不过是一剂自己骗自己莫须有的玩意儿,你说它有意思就有意思,你说它没意思就没意思。人一旦要所谓地"看破红尘",那就会失去动力,失去精神支柱,真可谓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什么道德伦理,什么情感欲望,什么精神需求,还不统统都那么回事?还不都是为了打发这难耐的每一个小时每一天每一年…
所以,想要真正做到无欲无望无所求,视金钱如粪土,打而不怒,骂而不恼,还除了念念弥陀佛之外,真的没见谁能进入到那个所谓的无欲无念的最高境界。
金大雄做不到。
赵昕做不到。
凌姗和王美玉更做不到。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金大雄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忒想赵昕这个大哥了。忒想凌姗这个从小到大陪自己长大的老婆了;忒想当年在一起打呀闹呀一块长大的那些小哥们儿。还有那个用土坯墙围起来的儿时的老孤儿院,那个大院子以及门前那条能洗澡又能抓蛤蟆的小河沟了……
可现在,许多的小伙伴都失去了联系。唯有身边可以找到的赵昕,还有卢非。再就是曾经日夜相处,曾经给自己无限欢乐的老婆凌姗。
说实话,金大雄想凌姗,可还真没勇气没有脸面去见凌姗。
至于卢非么,只能说大面上还过得去吧。
他不喜欢卢非的那种处人待事的方式,总是从算计别人的角度来想问题,打自己的小九九。男子大丈夫一身娘们儿气,心眼比针鼻还小……这人没法交心。
想来想去,金大雄还是觉得赵昕才是自己最好的哥们儿。
于是他便给赵昕打了电话,约他来城里喝酒。
说是喝酒,但这酒也真的喝不出什么味道。
酒入愁肠。
这一杯又一杯的喝下去,仿佛就像是在喝苦药汤……
哥俩儿就这么举杯、碰杯、干杯。然后又是倒酒,举杯,碰杯,干杯。
开始话很少。所有的倾诉似乎都在酒里了。
酒入愁肠,越喝得多,金大雄心里就越是鼓着硌着。最后他还是绕着圈子把王美玉的事给说了出来。
说完,他"啪"地用手打了下自己的脸,才满带歉意地对赵昕说:
"哥,这事走到这一步,都是他妈你兄弟我的责任。唉,要是我当初不让她到这儿来唱歌的话,也就不会出这事了……大山这个王八蛋!我饶不了他!"
金大雄说着,一拳砸在桌子上。
赵昕只是低着头,两眼茫然地望着杯中的啤酒,面部毫无表情。
人到了连情感都无法表达的时候,就可能是痛苦已到了极限。就像医生说病人一样:病人呻吟声越大越没事。可如果他连哼叫都不能了,那可能就病入膏肓了。
赵昕现在的情形可能就像后者。
金大雄十分理解赵昕内心的煎熬,他忏悔地说:
"哥,我现在真希望你再狠狠地揍我一顿,松松皮子和筋骨。我,我就是皮子紧呐。真的!"
赵昕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仍茫然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
片刻,他用右手抹了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