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江近乎是扳开腿上的小手,蹲下来,摸了摸她头,柔声细语地嘱咐,然后起身过去。
怎么了呢?
打球而已,为什么看起来像是拼刺刀,前所未有的暴戾恣睢。
陈暮江不明白。
如果是因为早上的逗弄,不至于的。如果是因为苏晚黎,她的解释和显露的态度万分清楚。
白球鞋出现在网球拍左侧。
裴轻舟抬腕擦把汗,利索直起身,骨头在她耳窝里响,像除夕夜里接连不断的炮声。
“我有点累,不想打了,先走了。”
网球拍递至陈暮江手上,裴轻舟用仅剩的力气挤完一个笑,准备起步离开。
腿软到走不动,步迈一半,被陈暮江扶住手腕。
“去哪儿?”
以及怎么了。
但没问出口,陈暮江托住腕,滑到手掌上,握住裴轻舟的手,看她缓慢站直身。
模样有些狼狈,像被蜡烛烫伤翅膀的蛾,再难逆着光冲撞灯泡。
而陈暮江是那个掐灭蜡烛,关掉灯,将蛾小心翼翼挪移至手心里的人。
心跟着呼吸一起颤动,随着挣飞的翼一起收缩。
害怕她就此殒命。
裴轻舟交握着陈暮江虎口,抬起头,睫毛上的一滴汗,像泪般打进眼里,闭眼又睁开,觉得陈暮江模糊极了,她甚至有些看不清轻吻过的眼睑,眉眼温和地让她觉得冷。
“我去趟易成老师那儿。”
收回交握的手,裴轻舟理了下头发,头上的发丝与五指的指缝相触后松离。
她不想再有汗珠子下来,影响视线。
“去哪儿干嘛?”陈暮江的手悬空几秒后收回,看着她。
“想去找他在学学台词还有演戏方面的事。”
陈暮江眼角微张,放松一瞬,又紧绷起心弦,是她心小了,把裴轻舟想得狭隘了。
并非她猜想的任何一种原因。
而是出于工作,她首次看到裴轻舟思虑工作上的事,让她蓦然觉得裴轻舟那句想和她同台领奖的话可能是真心话。
她以为裴轻舟从不想这些的。
她们的工作虽然有交集,但从未真的产生过牵连,也近乎从未深入交谈过。
“用送你去吗?”
裴轻舟虽去过易成那儿,但那是借安桔和她的情面,陈暮江担心易成那边会有所为难。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让韩城来接我。”裴轻舟展展衣服看她。
网球馆里仍有击打声,远处的球还在不停地落地、弹起,余光里都有糖糖的身影,耳边的球响在视线相接的时,一点点消弭。
不是平视,是俯视和仰视。
互余的斜角,让裴轻舟目光的最高点落在陈暮江正眼间,让陈暮江目光的最低点落在裴轻舟下颌处,她们不用微抬下巴,微低下头,不用做任何耗力的动作,就能将彼此的脸看的完全。
某种意义上的相配,是彼此毫不费力地看清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