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路过集镇,沈七有些期待地停下车,尽管还在生气地不看韩琛,但是手已经伸了过去。
&ldo;拿去吧。&rdo;
沈七手里拿着韩琛递过来的那么一丁点儿银子,&ldo;这是多少?&rdo;她银票拿惯了,对这个完全没有概念,比韩琛昨晚扔给那店小二的银子还小。
&ldo;一钱银子。&rdo;韩琛一副沈七爱要不要的模样。
沈七已经顾不得和他生气顶嘴了,拿了银子就选了家饭馆进去。&ldo;小二,给姑娘来两碟卤牛ròu,一碗白米饭。&rdo;若放在平日卤牛ròu这种东西要敢放入沈七姑娘的饭菜里,她一定是要发飙的。可是昨晚韩琛那只剩下ròu末的碟子硬是把沈七姑娘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那小二瞧了瞧沈七,&ldo;三钱银子。&rdo;
沈七狠狠地瞪了那小二一眼,有谁敢为了三钱银子而质问沈家七姑娘。可惜小二根本不认得沈七。
沈七不得不掂量掂量手里的银子,忽然有种舍不得花出去的感觉,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ldo;一钱银子能吃什么?&rdo;
&ldo;小店里有一钱银子的客饭。&rdo;
&ldo;有没有半钱银子的客饭?&rdo;虽然不知道客饭是什么,但是沈七已经知道节约钱了。
小二冷了脸,&ldo;有‐‐&rdo;拖长了尾音。
送上来的米饭里有极多的稗子,huánghuáng的,上面盖了几片青菜叶,浇了一点儿卤汁,还有两根儿看不出什么质地的丝状物体,便算是菜了。恐怕平时沈家用来喂畜生的饭食都比这好太多,可沈七已经顾不得思考了,拿起筷子就扒拉起来。
那两丝东西,红彤彤地还不算难看,沈七放在鼻子边嗅了嗅,闻起来实在不怎么滴,尝试着放在嘴里,嚼了嚼,脆脆地,又闲又辣,但让人胃口大开,沈七在多年后才知道那种东西叫麻辣萝卜丝,由此她相信贫贱的东西也能做出异常的美味。
韩琛叫了两碟卤牛ròu和一碗白米饭放在沈七的面前,&ldo;吃吧。&rdo;他看着沈七碗里乌七八糟的东西皱皱眉头。
沈七别过头不理他,还在扒拉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不食嗟来之食。
&ldo;当心吃了肚子疼。&rdo;韩琛将沈七的碗从她面前拿走。
沈七的眼泪扑哧扑哧就掉了下来,即使在路上走得脚都起血泡了她也没哭,即使赶马车让手心都磨破了她也没哭,现在偏偏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伤心到极处的眼泪一定是无声的,沈七的眼泪默默地淌着,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想象不出她的小身板里能容纳这么多的水。
碗被韩琛拿走了,沈七就拿着筷子低头看着桌面掉眼泪,眼泪在桌面上都形成小水塘了。
韩琛叹息一声,摸了摸沈七的头发,&ldo;你知道孤这么做的原因,七七。&rdo;
春风得意马蹄疾(上)
沈七抬着泪眼看了看韩琛,心里在哭诉,&ldo;理解你这么做是一回事,接受你这么做却又是另一回事了。&rdo;所以沈七看了一眼韩琛,又低下头继续哭。
韩琛没可奈何地端起那碗白米饭,夹了一块牛ròu放到沈七的嘴边。
沈七本来是要坚持到底不食嗟来之食的,可惜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如今她是彻底明白饿肚子是个什么感觉了。她眼晶晶地盯着那牛ròu,伸了伸舌头,本来打算只是舔一舔的,谁知道食髓知味,不知不觉就咽了一半,这会儿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韩琛喂了沈七一大碗白米饭,她的眼泪还没有止住。饭后又让小二准备了浴桶,给沈七梳洗。
沈七一路都是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十分温顺。韩琛将她抱坐到妆台前,细细地为她梳理头发,沈七自己是弄不来这些的,她只是低垂着头。
半晌,沈七忽然站了起来,&ldo;我就是要吃燕窝,吃一碗倒一碗。&rdo;
沈七眼睛红通通的,双拳紧握,肩膀硬硬的,脖子直直的,仿佛谁要是跟她对抗,她就要扑上去打一架似的,怪不得钱儿要说她前辈子是土匪变的。
对沈七来说,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什么俭朴不俭朴之类的大道理了,完全就是输赢的问题。韩琛抛下她驾车走了的时候,沈七其实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有那种韩琛会抛下她的直觉。
所以她不敢赌,她只能低头认输,可惜虽然忍了气,却还没能吞声,总要闹一闹的。
韩琛放下手中的梳子,冷冷看着沈七,不说话。
沈七不甘示弱地抬头仰望韩琛,不说话。不过长此以往,输的必定是沈七,因为她脖子已经开始疼了。
到最后,沈七不得不用手扶住后脑勺,以减轻疼痛。就在举手的刹那,掌心的伤痕划过了韩琛的眼睛。
&ldo;行。我这就带你去吃。&rdo;韩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极度无奈。
虽然语气不好,但是沈七的眼睛里立马漾出了光环,这可是这么久以来,韩琛第一次原则性地让步,沈七前面受的那么多苦,忽然就觉得可以既往不咎了。
胜利者就该大肚。
沈七破涕为笑,挽住韩琛地手,&ldo;走吧。&rdo;
韩琛看了看沈七,也不由得笑,&ldo;真是个漂亮的村姑。&rdo;